“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赵夫人发话了,“小川,就是外面有人欺负弟弟妹妹,你也不能动手打人知道吗。”
“知道……”
“那等周一,我送你去上课,找他们班老师问问明白,凭什么欺负我女儿!”罗阿姨嚷嚷道。
赵夫人心里门儿清着,她这是孤儿寡母久了,最怕别人欺负她孩子,才反应过激。学校里小孩多,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还上学校去讨说法。兴许睡一觉起来,明天她也就不记得这事了,现在是火上心头,撂撂狠话而已。
但赵清晏可不这么想。
听见罗阿姨要去找池屿的麻烦,他顿时慌了:“罗阿姨,不是这样的,那个同学没有欺负小山。”
可能因为他脸上带伤,还是罗小川亲自打的,罗阿姨看向他时,脸色稍微和缓了些:“那是怎么回事?”
“……是小山骂他妈妈‘狐狸精’,他才推小山的。”
罗小山立刻尖叫起来:“赵清晏你这个叛徒!”
鸡毛掸子随即指向罗小山:“死丫头你又在外面惹是生非是不是!”
赵夫人暗自摇摇头,这隔壁家的,变得也太快了。
“是你说他妈妈是狐狸精的!”罗小山还试图反抗一下。
一长一幼,两个女人对着吵的威力巨大,罗小川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离罗小山远点,不然这声波攻击他遭不住。
“我什么时候说他妈妈是狐狸精了!”
“他妈妈就是那个被烧死的女人!你说他是狐狸精!天天花枝招展出去勾引男人!”
罗阿姨脸色铁青,赵夫人听着只觉得尴尬――一天天的,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怪不得孩子在外面也口无遮拦。
“你个死丫头!好的不学!骂人的你记得比谁都清楚!看我今天不打死你!”罗阿姨挥舞着鸡毛掸子,以迅雷不及眼耳之势,抽在了罗小山屁股上。
“哇――”罗小山又开始嚎啕大哭,鸡毛掸子一下一下落在她屁股上。
“别打孩子啊,算了算了,别打孩子……”赵夫人上去拦,可罗阿姨当真气得不轻,压根就拦不住。
天已经见黑了,今天的晚霞也很漂亮,跟大火那天晚上似的。
小院里充斥着女人的骂声,小丫头的哭喊,还有赵夫人无奈地劝阻。着实是乱作一团,但这就是小院特有的热闹,是伴随赵清晏长大的光景。
【作者有话说:有点慢热,但愿你们能看下去(跪orz】
第7章 想和他做朋友
罗小山是嘴很贱,但骨头不硬,顶了两句嘴后,就被抽得只剩哭了。她一个劲儿地往罗小川身后钻,一边躲一边喊“我错了”。见亲妈下手毫不含糊,罗小川只好拦在她面前,替她挨了好几下。整个院里鸡飞狗跳,就只有王惑家母子,看他们的热闹下饭,显得有点没心肝。
最终罗小山是真知道错了,还是为了躲过这劫假意投诚,赵清晏也看不出来,他倒是希望以后罗小山不要说话再那么难听了……尤其是对池屿。他全然没把罗小山唾弃他是叛徒的话往心里去,可隔天下午,他打算叫王惑出去溜达的时候,就发现罗小山是真生气了。
趁着赵氏夫妇睡午觉,赵清晏轻手轻脚推开门出去,罗小山正在院里老老实实地收衣服,一看就是还没忘记昨天那一顿打,乖巧地像换了个人似的。他想打声招呼来着,谁知道罗小山一见他,马上别过脸不理不睬。
“小山……”赵清晏叫了声,但小丫头抱着手里的堆满衣服的盆,转身跑进屋去了。
赵清晏无奈地抿嘴,转去另一户敲门:“王惑,王惑!”
老旧的门锁打开时动静特大,王惑很快打开一条门缝,小心翼翼道:“干什么!”
“出去玩吗!”赵清晏挤眉弄眼地说。
这挤眉弄眼里的意思,就是要去不能被家长知道的地方玩,譬如游戏厅,又譬如网吧。
王惑摇摇头:“我妈不让……”
“……真不去?”
“真不去,”王惑说着,疑神疑鬼地回头看了眼,生怕被他妈听见似的,再凑近赵清晏,蚊子哼哼似的说:“我妈今早上输了钱,现在找机会抽我呢,我不出去。”
“……”赵清晏无奈,可又明白他的难处,“好吧,那我出去玩了!”
“去呗,我看晚上能不能混出来!”
“好!”
又是“咯吱”一声,门关上了。
他们这个年纪,出门完全不需要理由。反正就是觉得待在家里没意思,哪怕一个人,也得出去晃荡两圈。现在夏天的尾巴也过完了,可中午的太阳还是晒人,赵清晏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顺着外头的大马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钓鱼台晚上热闹,这时间也没什么人,乍一眼看上去还有些萧条。
赵清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跟鬼上身似的,晃着晃着又晃过了球坪,晃到了孤儿院门口。
说是孤儿院,其实招牌写的是“四库福利院”。
四库这地儿,本身就无端有种与整个城市隔绝开来的感觉,这处福利院也是,鲜少有人来这里领养因为种种意外而失去双亲的小孩——那天晚上罗小川和他看见的豪车,是这几个月来头一次问及领养的人。
这些赵清晏不知道,豪车有没有带走小孩他也不知道。反正就算有,带走的肯定不是池屿,否则他也不会后来再有跟池屿碰面的机会,更不会发生罗小山事件。
他站在福利院厚重的黑色铁门前,望着招牌发呆,太阳晒得他一头的汗,从额头上滴下来,迷了眼睛。
赵清晏抹了抹,恰巧这时候福利院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有人从里面出来。
他定睛一看——池屿站在铁门开出的那条缝边上,正看着他。
小孩的喜悦根本藏不住,他一下子笑弯了眼,跟池屿对望着,没说出一句开场白。
然后池屿“嗙”的一声,又把铁门关上了。
赵清晏的表情好像提线人偶,完全靠开关掌控,没有任何过渡地由喜悦转向失落。
看样子池屿是永远不会搭理他了。赵清晏越想越难受,无数次梦见的大火突然在脑海里回放起来,那火势逼人,就好像下一秒会把他也卷进灼热里。
被汗迷了的双眼有点疼,逐渐眼泪渗出来,溢满了眼眶。
赵清晏咬着嘴唇,胡乱地用手背擦了擦,大铁门再度发出噪音,他还没抬头,已经听见朝他走过来的脚步声。
“……你哭什么。”
这是池屿跟赵清晏说的第一句话。
忽然刮起一阵风,把赵清晏已经一个月没剪的头发吹乱。他吸吸鼻子,又放下手,在衣服上把眼泪抹干净,看向面前的人:“没哭!”
池屿看着他,不自在地别开眼道:“别给我送吃的,我不要。”
“我……”赵清晏想挣扎一下,但还是失落地说,“好吧。”
别说是让他不要送吃的,池屿就是让他上隔壁院里偷老奶奶的睡衣,他也干。
两个小孩面对面站着,太阳晒得厉害,压根没人会在这时候经过。四周光秃秃的,连棵遮阴的树都没有。
赵清晏擦了把汗,又怯生生地开口:“那……我可以找你玩吗?”
“别来找我。”池屿仍然没看他,拽拽地说了声,又转头往福利院走。
赵清晏想说点什么拦住他的脚步,可真不知道能说什么——池屿比他想象中的更难接触,那什么替他挡拳头而衍生出革命友谊,根本就不存在。
“池屿!”情急之下,赵清晏叫了声,小跑过去一下抓住他的手臂。
池屿反应特别大,瞬间甩开他的手,回头皱着眉问:“你干什么。”
他急得又快哭了,鼻子发酸,眼睛也涩得厉害:“……我想跟你做朋友。”
也不知道是不是赵清晏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弄得池屿不好意思再那么冷漠,他没再急着回头,而是漠然地说:“为什么?”
赵清晏没料到他会这么问,忸怩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池屿却没什么耐心,见他不说话,立马打算转身走。
赵清晏一着急,胡诌道:“我觉得你很酷,所以想和你做朋友……”
仿佛是知道这话傻乎乎,任谁谁都不会信,赵清晏越说声音越小,说到句末的时候,已经跟蚊子哼哼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