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地烟火(81)

作者:毛肚好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粉色的指甲油特别亮眼:“这个,还有这个,我推荐这两个。”

“我不挑的,”赵清晏难为情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也没什么特长。”

“那你按照这样的,做一份简历。”周颖川又抽出一张纸来,“稍微写漂亮点,内容不要太多,简明扼要点。……我说的直接点,只要简历能看就行,其他的我可以找朋友帮帮忙。”

“好。”

跟周颖川这样已经成为职业女性的人比起来,赵清晏懵懂无知得像个初中生。可他已经顾不上面子、自尊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希望快点,再快点,能赚到钱,能替父母减轻压力。

罗小川说得没错,若是只看他自己——赵清晏没有梦想,也没有不得不做的事,他唯一执着过的就是赎罪;但他爱他的父母,他希望父母能健康平安。

在周颖川的帮助下,赵清晏顺利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

正式踏入职场再没有周颖川可以帮助他,作为实习生他几乎天天都在挨训,为此他努力的学着一切可能会需要的东西,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却依然记得每晚给家里拨一个电话。

赵清晏聪明且努力,三个月后平安转正,渐渐步入正轨。

每个月他都抽一个周末回去看望赵氏夫妇,而池屿仍旧没有回来,寄东西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他试着给那个美国地址去过一封信,冥思苦想一整晚的结果是只写了一句“爸得了肝癌,回来看看吧”。两个月之后这封信被退回,说查无此人。

赵清晏放弃等待了。

他接受了最悲哀的结局——兴许这辈子,他们再也不会见面。

冬去春来,秋去冬又至。

一晃再两年,赵清晏麻木地赚钱,再不想任何关于池屿的事。他除了工作之外,只剩下回家探望父母,偶尔跟周颖川吃个饭,两个人闲聊或闲逛,算生活里唯一的调剂。

他以为生活就会这么波澜不惊地下去时,公司忽然把他和几个同事调去了燕城。上司说“全凭自愿,如果不方便的可以继续留在这边”,但赵清晏觉得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燕城的工资比乔城高,他求之不得。

他和周颖川吃了段告别饭,坐上了去燕城的飞机。

那是趟中转机,从HK至燕城,中间在乔城停靠。

赵清晏戴着口罩垂着头,仍穿着几年前的旧衣服,领口已经洗得发白。现在把他放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也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过去那个阳光帅气的人已经不知去向。

正当他低头系安全带的时候,忽然有人叫了声:“赵清晏。”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跟自己隔了一个过道的同事,可同事们在聊天,压根没人叫他。

赵清晏再往邻座看——

第69章 相遇算不上重逢

机舱里嘈杂的说话声、广播里空姐的话、还有在过道上置放行李的人,统统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变得不清不楚。

他就像坠入深海,不敢呼吸也无法动弹。

从男人的薄唇中,再次缓缓吐出他的名字,这秒钟长得令他害怕。对方到底出声了没有赵清晏也不知道,但在他耳朵里,只有这三个字是清晰的、不同于噪杂的背景音。

“赵、清、晏。”

造化弄人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如果早一点,早两年池屿能回来,赵清晏猜想见面的时候自己一定会热泪盈眶,或许还会不停地说“对不起”,虽然那没什么用。但时至今日,再看见池屿,他就会像现在这样,害怕到缺氧。

池屿就坐在他旁边。

这张脸,这个人,到处都是赵清晏日思夜想的痕迹,却又到处都是陌生。

他们对视着,思绪只消一秒便游过漫长的十四年。

他无比恐慌的,失措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试图找出点蛛丝马迹能够分析应对。但对方眼里的恨意不减当年,甚至还带了些许嘲弄。

今天池屿西装革履,赵清晏不修边幅,在一架嘈杂客机的经济舱里相逢了。

这刹那赵清晏忽然觉得,“时间可以抹平一切”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言。因为再相逢,他依旧没能坦然自若,对方也显而易见没有释怀。

时间能抹平的,只有当初意气风发少年的棱角。

至于疤痕,它就在那里待着,每每触及,还是会有深入骨髓中痛痒。

只要不小心碰触到,便立马会唤醒记忆长河中那些痛苦的点滴。

痛苦总是比快乐来得深刻。

池屿面无表情地说“好久不见。”,一声声敲在心尖上,痛得发颤。

赵清晏扯动嘴角,自觉笑容难看却不得不笑:“……好久不见。”

他原本轮廓分明的脸,在这些年的折腾下瘦得不成人形,颧骨凸显,眼下乌青,就连从前眼里的光都被煎熬成了斑驳疮痍。

池屿无声无息地捏紧了座位扶手,紧抿着薄唇没有回应。

他既痛心又觉得好笑——凭什么赵清晏要变成这副鬼样子,他明明是加害者。可加害者憔悴地像受害者,他作为受害者却活得好好的——至少在看起来是。

赵清晏终于还是错开目光,垂着头又说:“我找个人换个位置。”

他话音一落便解开安全带要起身,池屿突兀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用了,一个小时而已。”

他讪笑两声又坐下:“嗯,一个小时而已。”

很快飞机起飞了,他们的对话也就停在这里。

赵清晏曾整夜整夜的失眠,偶尔会哭,但更多时候会想着等再次见到池屿,他要怎么忏悔,忏悔完要怎么告诉池屿,他是爱他的。他有在备忘录里写下大段大段当时当地的心情,曾热切期待着能有机会说给池屿听。

但他们真的见面了,除了“好久不见”确实也再说不出别的。

这句话说完之后,谁也没有再开口。

赵清晏惴惴不安地坐着,他左手抓右手地搓弄着手背,逐渐发展成抠指甲的不知什么时候蹭出的破口。他无意识地撕下来一条指甲,摸着层次不齐的断面又十分难受,最后焦虑地啃咬着它。

他咬得太狠,指甲缝里渗出血来。可他察觉不到痛,仿佛只有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稍稍冷静点。

可无论怎么冷静,他都该跟池屿说点什么。

留下联系方式也好,或者直接告诉他赵处长生病的事。

他答应过赵夫人,要让池屿回去看看的,虽然在那之后赵夫人再没提过这事儿。

赵清晏脑子里闪过太多太多的念头,却又一一被自己否定,他想说的话被自己的焦虑恐慌阻塞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也不敢偷偷看池屿的侧脸,虽然他很想。

这种情绪下的消耗是巨大的,赵清晏昨晚忙工作到深夜三点,早上又忙着赶飞机,很快就累得困倦不已。他就那么垂着头,像逃避现实般竟沉沉睡了过去。无论是飞机的颠簸,还是广播里的通知,他一概没有听见。

自从池屿走后,他再没有睡得这么沉过。

即便四年过去,赵清晏仍没有办法坦然的面对自己、面对池屿。那天晚上的诀别音犹在耳,池屿永远不会原谅他,因而他就算忏悔,也像是做给自己看的。他偷偷想过再不见面也好,兴许这辈子逃着逃着就过完了;可上天幽默感极佳,偏偏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里他们巧遇了。

他胡乱地做了几个简短的梦。

他梦见在飞机上跟同事闲聊终于逃出前领导的魔爪,梦见陪赵处长去医院检查时获得好消息,还梦见他和周颖川吃饭。

就好像池屿从没出现过。

可当赵清晏被飞机下降时的不适感弄醒时,他正靠在旁边人的肩膀上。赵清晏惊慌失措地弹开,怯懦道:“对不起……”

池屿淡然地像没事发生,也没回应他的抱歉。

他们之间的沉默无穷无尽,直到飞机降落,直到乘客们纷纷拿下行李排着队往外走,直到他们从航站楼里走出去。

赵清晏仍然没能说出一句“你现在电话可以给我么”,池屿也没再多看他一眼。

四年不见的别离,倒再相遇时竟然只剩无语凝噎。

赵清晏跟同事们提着随身行李往大巴站走,而池屿跟他的朋友往停车场走,刚好是两个相反的方向。两名一起过来的同事闲聊着要先去吃饭还是先去公司安排的宿舍,赵清晏沉默着跟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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