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琪正在发消息约学姐出来玩,才没工夫理会赵清晏要陪的是亲哥还是男友。
他出了宿舍门,池屿没有下楼,而是在门口等他。
两个人相顾无言地看着对方,然后沉默着下楼,从宿舍楼一路走出学校。以往都是赵清晏起头,说这些有的没的,能边走边说一路。今天赵清晏没有吭声,池屿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沉默,他们俩就像初次见面却不得不同行一路的陌生人,各自怀揣着心事却无人言说。
直到出了校门,赵清晏才忽然小声道:“开个房吧。”
池屿没同意也没拒绝,由着他领路。
学校附近的小旅馆不要太多,赵清晏偏偏往远了挑,走了快一个小时,才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
两个人进了房间,赵清晏才松懈下来。
他走在池屿身边,一直如芒在背,直到现在,知道没人能看见他们两做任何行径,他才放松下来。
他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池屿站在他面前,他主动抱住池屿的腰,像个小孩似的将头埋在他颈窝处:“我就是……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怒气忽然烟消云散了。
第55章 故人
“想清楚”这三个字说出来很简单,拿来安慰别人也很简单,可真要自己孤单地办到,却不是那么简单。赵清晏躺在酒店的床上,发散着思维,他轻缓地翻身,然后就能看见池屿熟睡的侧脸。
池屿一直睡眠还挺好,虽然很容易叫醒,但鲜少失眠,即便是赵清晏睡不着的夜里,也从没听见过他说梦话或是其他。能睡得好是件特别幸福的事情,赵清晏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睡得很好是什么时候,但大抵能猜到,无非是那晚的大火发生前,还有池屿来到他家的那一天。
可后来池屿就渐渐失去了那种让他安稳的魔力。
房间里遮光窗帘紧闭,只有镜前灯给的一点暖光。他们的衣裤胡乱扔在地上纠缠再一起,赵清晏现在都还光着,池屿也是。
反正到最后,想不明白的事、说不清楚的话,都成了耳鬓厮磨。赵清晏没能讲出来自己退缩的缘由,池屿也没来得及询问,就双双发了疯似的索取。他盯着池屿的脸,忽然兴起地支起身体,凑上去在对方额头上轻柔地落下一吻。
就这点动静,池屿就醒了。
他双眼仍闭着,嘴角却克制不住地上扬,再抬起手倏地将赵清晏裹进怀里:“还想来?”
“就是想亲一下。”
“那该亲嘴。”
“怕吵醒你啊……”
“已经醒了。”池屿将头埋在他胸口上,声音闷闷地说:“饿不饿?”
“饿了,吃饭去吧。”
“好。”
池屿虽然这么说,可却没有松手的意思。他在赵清晏身上跟小动物似的蹭着,嗅着他身上的气味,满足得不行。只要赵清晏在他身边,他就觉得心里满满的、沉甸甸的,让他觉得安稳。
这习惯是小时候留下的,不过赵清晏却从没注意过。刚去赵家的时候,他总趁着夜里赵清晏熟睡时凑过去靠着他,只是那时候小心翼翼,现在却能正大光明。
池屿的声音沙哑,透着没睡醒的气息,含糊不清地说:“以后不许晾着我了。”
“……没、没晾着你。”赵清晏说,“下个学期,下个学期我们搬出来。……我就是有时候,没办法顾好所有事。”
“所有事?”
赵清晏说得不清不楚,池屿却抓着重点问。他只好硬着头皮胡诌了几句:“就是,我还是想跟新同学搞好关系,以后要办什么事儿也方便,还有就是上课啊……我们专业课特别多。”
“周末也没时间?”
“有时候陪同学出去玩……”
池屿呼吸略沉了些,然后松开了他:“我知道了。”
赵清晏因为说谎而心虚,感受到池屿情绪有细微的变化,他都慌得厉害:“……你在生气吗?”
“没有,”池屿说,“如果你觉得这样好,我都行。”
这话说是理智发言也可以,说是气话也不奇怪,赵清晏拿不准他的心思,一时间没有回应。
池屿又说:“答应我的事必须做到就是了。”
“什么……”“下个学期搬出来,”池屿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动作麻利地起床,“还有就是,这辈子不能离开我。”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后半句就和撒娇似的,赵清晏嘴角上扬:“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啊?”
“忘了,很多年之前答应的。”池屿抓起地上的T恤扔在他脸上。
“……那你要是离开我怎么办?”赵清晏老老实实地穿衣服,“你不能光让我答应你啊。”
“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比如你被哈佛看看了,出国留学啊,”赵清晏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顺着就模棱两可地说了出来,“又或者,我做错了什么事情,你无法原谅我……就走了呗。”
话尾他故意让自己的口吻轻松些,免得被池屿察觉到点什么。他宁可池屿认为他矫情又做作,没事找事的胡思乱想,也不想池屿往里深究出秘密来。
但池屿只是认真地说:“我不会离开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这比“我爱你”什么的有力得多,它是句誓言,特别真诚的誓言。
池屿的深情毋庸置疑,赵清晏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能感觉到。他怔了怔,傻乎乎地笑起来:“屿哥你好肉麻啊……”
“快点起来,出去吃饭了。”
“哦——”
这些年赵夫人给的零花钱,池屿几乎没花多少,小金库里的资产让赵清晏羡慕不已。他是个花钱没数的,给多少花多少,临时出状况要得问家里要。在不用担心花销的基础上,他们两趁着十一小长假在乔城玩了个痛快。
再回到宿舍住,赵清晏也不忍心和之前似的把池屿一晾就是一个月,他多数时间还是跟陈子琪他们混迹在一起,但每周总会跟池屿吃那么两次饭,问问对方的近况,唠唠自己的近况。
感情在这种细水长流的生活里慢慢沉淀,那些热恋时期的如胶似漆逐渐被抚平。若是实打实算着恋爱的时间,那也才两年;但若要论在一起,这一晃他们已经形影不离了十年,是他们迄今为止一半多的人生。
赵清晏那些琢磨不出头绪的悲哀,他努力消化着,每次和池屿见面,他仍是那个爱笑的、开朗的赵清晏。
陈子琪对同性恋的看法,在赵清晏心里其实等同于大多数人的看法。他小心翼翼地藏着自己已经有恋爱对象的事实,尽量少提起池屿,却时刻担忧着哪天禁忌被曝晒在阳光下的后果。然而这样的赵清晏——长得好看,阳光开朗,个子高还单身——很快就有同级的,或是高一级的女生过来搭讪,想方设法的认识。
还有不少是从陈子琪这里下手,挑着他们周末出去玩的时候,跟着一起去。
赵清晏不擅长拒绝,却对这种事避之不及,凡事有女生刻意亲近,他都会讪笑着找借口躲开。结果这个周末,陈子琪照常到处联系人跟其他学校女生联谊的时候,赵清晏遇上了熟人。
他们在灯光昏暗的KTV里,男男女女或是喝酒或是说话,陈子琪抱着立麦一边唱歌一边跟看对眼的女生互动,赵清晏坐在暗角里跟池屿发信息。
这时候手机已经迎来了新时代,QQ不再是只有电脑上才能用的即时通讯,他们开始省短信费,换成了手机QQ,能够无时无刻地闲聊。
[赵清晏]:唱歌啊,我舍友唱歌还蛮厉害的。
[池屿]:回宿舍睡么,别在外面过夜。
[赵清晏]:不会,你放心吧。
他正发这,陈子琪忽然操着麦克风点名道:“赵清晏啊,来唱个歌啊!”
赵清晏尴尬地摆了摆手。
对方却不依不饶,松开麦克风大步流星走到他旁边,一屁股摔在沙发上,凑到赵清晏耳边说:“喂,隔壁师范的女生一个个这么好看,你就没一个中意的?”
“哈?”
“联谊啊联谊!”陈子琪坏笑着道,“知道联谊是什么意思吗?那边,就那边几个,都偷偷看你啊,我要是你我早得手了……你不想破处?”
“…………”
“兄弟,那个挺好看的啊,你要这都看不上,我都怀疑你是GAY了。”陈子琪说。
“……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