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无术的人通常在结交朋友上特别厉害,蔡强就是典型。没几分钟之后那个帖子就消失了,至于那句凶巴巴的反问到底是谁说的,也就没了答案。
他跟周颖川渐渐熟络起来,不过也就仅限于互相问好的程度。
女孩特别容易害羞,跟赵清晏说个“早安”都要避开目光,不敢直视。
事情失去新鲜感后,期中考试来了。赵清晏和池屿胸有成竹,蔡强基本放弃,考完后面临周末,他们仨和王不惑约着一路回家,路上王不惑突然问了一句:“我听别人说,你喜欢你们班的特困生?”
赵清晏哭笑不得:“没有的事!”
“就有,我跟你说,赵清晏对那妹子可好!”蔡强添油加醋道。
池屿保持着一贯的冷淡默不吭声,听着他们说的一字一句,胸腔里像坠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难以忍受。
第24章 不安乘以二
赵清晏的解释基本没作用,他压根没想到周颖川的事情会那么“广为人知”,用王不惑的叙述,那就是全年级都听说了这事。一个上课看黄书还被老师抓现行的特困生,这几个特征加在一块儿太有分量,连带着周颖川的“追求者”赵清晏,也迅速在全年级略有名气。
更别说,女生成熟得稍微早些,赵清晏凭借阳光又秀气的模样,早就成了女生宿舍夜谈会的常驻选手。成绩好、长相好的男生,却喜欢周颖川那样的,完全是言情小说里的剧情。
到四库的时候王不惑还在津津有味地听蔡强夸大其词,赵清晏忍不住一直翻白眼,只有池屿沉默如常,甚至比平时要更显得冷漠些。他这点微妙变化,只有赵清晏察觉到了,他悄悄看了池屿好几眼,却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只当是自己太敏感。
他们在钓鱼台分开,蔡强朝着另一边回去了。
王不惑说:“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赵清晏还没开口,池屿忽然抢话说:“假的,普通同学。”
若这话是赵清晏说,那他们就还能掰扯一阵;但这话是池屿说的,王不惑顿时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回到院里他俩才刚进屋,就发现家里的东西少了一大片,搞得像被小偷席卷过似的。赵清晏正纳闷,赵夫人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回来了啊?”
“回来啦,”赵清晏将包往地上一放,就瘫在床上,“妈,家里怎么回事啊,沙发怎么不见啦。”
池屿规规矩矩地把两个人的东西都拎进房间里,转手去倒了杯水,往厨房打了声招呼:“阿姨。”
“诶,你们两快坐,一会儿吃饭了。”
“我来厨房帮您。”池屿说着捋起袖子就走了进去。
他仍是小孩的身材,可在厨房打下手十分熟稔,进去瞅了眼案板上的备菜,拿过一把叶子菜开始洗。赵夫人和蔼地看了看他,一边做事一边说起来:“咱们准备搬家啦,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下个月就搬过去。”
赵清晏听着兴奋地往厨房里钻:“真的啊!我都还没看过!”
“真的,晚饭后让你们爸带你们去。”
跟每次放假回家一样,半小时后赵科长就回来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唠着嗑吃着饭,询问起赵清晏和池屿的成绩,又问起家长会是什么时候。
新房子最后还是定的三房两厅,为了快买的是现房,里头一股浓重的建材味,赵清晏捂着鼻子兴奋地往自个儿未来的房间看——好大一间卧室!两张单人床并排放着,中间隔着五十公分左右的过道。
他挤眉弄眼地戳了戳池屿的腰:“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啊,到时候。”
“我都可以。”池屿只这么说了句,看不出半点兴奋。
事实上他有种莫名其妙的安心感。
从前提起新房子和搬家的事儿,他都觉得没太大所谓,还很感激赵氏夫妇打算给他一间单独的卧室。现在显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和赵清晏还得住一间——可这莫名其妙的安心感,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池屿心里还埋着另一件事无法言说,看新房子的新鲜和兴奋很快过去,他一直憋闷着,直到夜里洗漱完上床睡觉。
赵清晏翻来覆去跟小孩似的打滚,末了压低声音说:“新房子我要买一堆漫画放书柜里摆着,不看,就摆着。”
“嗯。”
“哎,我到时候想睡靠窗那边,行不行啊。”
“嗯。”
“干嘛这么冷淡啊,”赵清晏嘟囔了句,“你今天心情不怎么好?”
约莫是被赵清晏念得烦闷,池屿一拉被子索性将头埋进被褥里,声音沉闷地来了一句:“……没事。”
“有事你说啊,”赵清晏不依不饶,半个身子压在池屿身上说,“是不是没考好啊……”
池屿一恼火,把人往边上一推:“说了没事!”
他们俩虽然聊上了,可总归顾着外头赵夫人,怕被听见,纵然是恼火,声音仍是压着的。
赵清晏更不明所以了,脑子里快速思考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事儿没,又说:“……到底怎么了嘛。”
“没事!”
池屿说完,又钻进被褥里了。
隔出来的小天地顿时安静下来,很快便能听见两人节奏不一的呼吸声。
赵清晏在胡思乱想,且越想越离奇,从自己跟蔡强说话太多忽略了池屿到想起三年前的大火。
想到最后,赵清晏心慌得厉害,颤抖着裹紧了自己。
他这边的动静,一张床上的池屿当然能察觉,他徐徐转过头,在黑暗中看了赵清晏一眼。对方背对着自己,月光从窗外进来,照得他被裹上一层淡淡的银边。他终于有些于心不忍——其实说于心不忍也不对,这事儿是他莫名其妙在先,毕竟他自个儿都搞不清楚自个儿在烦什么。
池屿轻声道:“……你真的喜欢周颖川?”
赵清晏鼻音特重,也没翻过身地回答:“不是啊……你怎么也这么觉得啊,我一点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对她那么好。”池屿喉咙发紧地说出这句,暗暗期待着赵清晏给出合理的说辞。
这就像是粘人的小孩忽然被人分走了宠爱,惴惴不安还心怀妒忌。
池屿不曾说过,也不曾表现过,可不代表他不会冒出这种念头。相处几年下来,赵清晏对他的好是肉眼可见的、远远高于旁人的,可自从周颖川的事情爆发,对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个眼镜妹身上。
比起妒忌,跟多的是不安,和难以言说的烦躁。
“啊这个……”赵清晏叹了口气,有点滑稽,“我就是觉得她倒霉,大家都说她坏话,哎,多可怜啊。”
——多可怜啊。
池屿心头发紧,不免将赵清晏的无心之语加诸在自己身上。
他倏地转过身,看着赵清晏的后脑勺。对方听见动静,也跟着转过来,两个人在黑暗中面对面,池屿说:“你对谁都这么好么,只要你觉得可怜?”
“当然不是,”赵清晏说,“我只对你好啊,其他的人……哎,反正我没喜欢她,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了。”
“不是,我没有不喜欢……”他急躁地解释了句,“我不想听见别人说三道四。”
“他们说他们的,有什么关系啊……”
赵清晏大约是生来就有抚平池屿烦躁的能力,他的声音宛若带着魔力,又轻又缓地说:“他们说他们的,不关我们的事,你要不喜欢,以后我就不给她送早饭了……我真没有喜欢她……”
提到“喜欢”,赵清晏的脑子里,碎花小旗袍一闪而过。他接着说:“我要是有喜欢的女生,我第一个跟你说行么。”
“……好。”
即便对于“性”,赵清晏还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以及从黄书与同学的嘴里获取到的不正常描述,他仍然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的女人,是身边这个异性兄弟的母亲。
这事儿太糟糕了。
他不知道这算是阴影,还是某种其他的感情因素,总之是很不妙的。
“睡吧睡吧!”赵清晏突然语气活泼地说了句。他既是在安慰池屿的坏心情,也是在安慰自己的罪恶感。
隔天赵清晏约了蔡强一起去上网,当然,默认是算上池屿的。
他才准备出门,就听见隔壁王不惑家爆发出一阵狂喜的笑声,怪渗人的。赵清晏打算凑出去看看,谁知刚开门就看见王不惑他妈意气风发地踩着高跟鞋的背影。虽然他平日里也不关注同学的妈妈穿什么衣服,但却清清楚楚记得阿姨经常踩着拖鞋去院门口的牌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