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两个傻子吧?
他半晌没说出句完整话,安静便不等了,低声道:“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接着又和他道谢,“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我刚才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只是一心都在担心程风会和她生气,结果他果然生气了,而另一个关心她的人也被她忽略。
安静更为丧气,垂头踩地上的落叶。
周绪迅速捋明白现在的状况,又一次递出他的礼物:“先拆礼物吗,也许会开心点。”
安静看看粉红色的袋子,接过,而后坐去樱花街街口的长椅上拆礼物。
袋子里装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大盒子打开后里面还有个小点的盒子,再打开小盒子,里头竟然还有个桶状盒。
“……”
安静拆到这里抬头看了看周绪,周绪回她个微笑,示意她接着拆。
她揭开桶盒的圆盖,这回里面总算有了东西,是套工艺品,乍看复古,再看精致,但可怕的是,这套工艺品是套俄罗斯套娃。
“……”
周绪低咳声,这还是他想了好几天才想到的创意,原本是想和程风炫耀下他准备的礼物就连拆盒都要拆很久,结果遇到这种情况,只好先交给安静让她用新的情绪赶走郁闷。
而这种新的情绪大概是无语。
安静从盒子里抱出整套套娃,猜测这是套十五层的套娃,她伸出手,指腹在最外面那只胖娃娃脑袋上摩挲几下,接着趁它不注意拧开它的头,露出下一层的娃娃。
套娃:“……”
她将拆开的娃娃摆到坐椅旁,一层层往下揭,揭到第五层时停下动作,因为娃娃的肚子里不再是套娃,而是只发卡。
见她发现,周绪莞尔:“总不能送个寂寞。”
一直拆下去的礼物,拆到最后当然只剩寂寞,他自然不会送这种礼物。
“……”
安静取出套娃里的发卡,发卡的外形是朵山茶花,花瓣由金丝编织而成,浅黄与深黄相间,花心是偏暗的橘黄水晶缝制,金色花枝连着两片绿叶,是边夹主体。
很漂亮。
“谢谢你。”
“生日快乐,如果喜欢现在就可以夹上。”
安静看看手里的黄色发卡,顺手别到左耳上方,就在这时,林荫道下有人骑车过来。
她转头看去,一如许久以前见过的程风依誮,眼一眨,他就像秋风似的穿过这里。
招呼也不打。
安静望着他背影消失的地方,蓦地起身——
第68章 银杏玫瑰 西西弗斯。
Chapter68. 银杏玫瑰
“对不起, ”安静转过头,一脸歉意地看向周绪,“我现在要去和程风道歉了。”
她说得真诚又委屈, 尽管蹙着眉却又很可爱, 如果不是时机不太合适, 周绪大概已经笑出来。
听起来倒挺忙的,先是和他道歉,然后又是和程风……
“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陪你去找他。”
周绪这样提议句,安静当然说不出赶他走的话, 于是点点头, 转身收起长椅上的娃娃跟盒子, 朝上游去。
深秋的林荫道头顶与脚下都是橘红色的, 虽然这红不及春天的木棉花与夏天的凤凰花, 但它贯穿了傻瓜镇的整个住宅区,是附近最亮眼的一块秋日碎片。
安静走在其间,起初极尽所能地走快,意图快点找上程风,并且还在脑海里默默组织着语言。
但走着走着,她的思绪渐渐变得飘忽, 脚步放缓,视线也不聚焦, 似是有块轻盈的橙布蒙到眼前, 一切都朦朦胧胧。
她想不到很好的道歉措辞, 以至于后知后觉地困惑起来——
程风他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生气到路过她连眼神也不肯给,就好像他们永远都不会和好了。
她有些委屈地做了下换位思考:
程风在他生日当天和她一起出门,路上分明有机会告诉她那天是他的生日, 可是他没说,甚至在她追问了两遍后都没肯说,等他们结伴回家后,她看见敬桐提着礼物在等程风,然后听到他祝程风生日快乐,那么她会怎么反应?
她好像也会很失望,但理智点完全可以体谅这点。
或许还会和自己生气,身为他的朋友,她竟然都没想过关心他的生日,当然这可能是因为她不擅长交朋友。
再然后,她还会给他做个小蛋糕……好吧,小蛋糕不一定会有,但她至少不会像他这样突然就不理睬人。
毕竟这天还是他的生日。
安静越想越觉得委屈,就在这时,全程都只是静静跟着她的周绪出声,问她:“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嗯。”
安静还没从沉思中回神就极其肯定地应了声,可是当她定睛看向夏日街街口时这信心立刻瓦解破碎,因为程风的自行车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停在树下。
难道他不是来灵感屋吗?
安静突然陷入迷茫,周绪则提议说:“往前走吧,说不准就碰到他回来呢?”
在他看来,程风极有可能会在骑到林荫道尽头后又原路折回,毫无疑问这是他的作风。
安静却不这么觉得,她有点悲观地想,程风可能是故意不让她找到的,不过她在潜意识里还是乐意抱一线希望,听从周绪的建议继续往前。
这回她往中轴线上走了走。
如果程风再骑车回来,她就拦在路中间不让他过去,就算想不到好的措辞也要和他道歉。
“你这样,公车会很为难。”
安静经周绪提醒声,这才听见身后渐渐逼近的行驶声,忙又退回路边。
“……”
周绪通过她这个举动大致摸清了她的想法,既觉好笑又觉无奈,等巴士从他身侧驶过时,他叹息声,而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上反过一道白光,他的声音随即响起:“安静。”
突然被叫的安静吓了下,应声。
周绪看着她,口吻带上些许引导意味:“你有没有想过程风他不止是在和你生气?”
“你是说他还会和自己生气?”
“……”
对傻瓜而言,他可能还是太含蓄了。
周绪想着,更直白地指出:“我是指,和我生气。”
他将后面四个字说得重些,安静微愕,大约是在琢磨这话。
“因为忌妒我知道你的生日,所以——”
“不会的,”安静难得打断人说话,有些心虚,但还是要说,“他不会这么不讲道理和你生气的,你放心。”
“……”
他要放心什么?
周绪突然间生出种无力感,无话可说。
用一个极其不恰当的比喻来形容,大概就是他在帮西西弗斯推石头,好不容易快推到山顶,结果西西弗斯自己跳上山顶把石头推了下去。
他挤出假笑,不说话,但转瞬间又释然——
西西弗斯的命运是属于他自己的,他还是算了吧。
安静却为他的沉默心虚不已,小声说:“谢谢你啊,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
周绪心底失笑,面上倒还平静,这副表情看得安静又懊恼垂下头,他只好轻飘飘地回她句:“不用谢,你高兴这么想就好。”
“……”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人又走过几个路口,前方依旧没有动静传来,安静这下彻底丧失希望。
他不会再从这条路上回来了。
周绪看看腕表,也意识到这点,于是另寻话题:“有没有想过生日要怎么过?”
安静摇摇头,兴致缺缺:“最近都很忙,今早才想起来是我的生日。”
所以,大概是做个小蛋糕就好了。
片刻后,她想起什么,问他:“你是想让我请你吃饭吗?”
过生日要请朋友吃饭的事还是他告诉她的,尽管她只实践过那么一次。
周绪笑得比刚才真诚得多:“如果可以。”
“可是傻瓜镇没有餐厅,我自己做饭也可以吗?”
她唯一一次请朋友吃饭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里,不仅请上周绪,还请了他的小弟小妹们——是指同样不受欢迎的学习小组成员,外人眼里的杀马特追随者。
“当然,这样更好。”
得到肯定答案,安静突然来了点劲,继而眼睛一亮,问他:“那我是不是也应该邀请程风,顺便和他道歉?”
“你是主人,只要你想都可以。”
安静抿抿唇,当即停下步伐:“去超市吧,你去过傻瓜镇的超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