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无厘头 夏天就知道了。
Chapter25. 无厘头
安静走去草地上的瞬间, 一只绿蚱蜢从她脚边的花丛间蹦开,动静很大,大概是只肥硕的蚱蜢。
她低头看了看, 发现胖胖的红色雨靴有一半藏进青绿色草地里, 只露出小部分鞋面, 而几朵荠菜花就开在脚尖前面,差点被她踩断。
咦。
她什么时候下的车?
安静回头,看了眼停在杉树下的草绿色自行车,再看看蓝漆长椅对面的黑色自行车,思索片刻。
既然都下来了, 那就走走吧?一定是她的脚想走动走动了。
说起来, 自从她有了菜地, 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山坡下穿行两回, 但她竟然一次也没上来过, 实在是很不给面子。
安静看来绿茵茵的草地上,目光沿着草浪翻滚的方向慢慢向上,最终锁定山坡上画画的人。
他还心无旁骛盯着画板,没发现她。
她就上去走走,应该不会打扰到他吧?
她想着,脚已经跨过面前的荠菜花丛, 慢吞吞朝山坡上移动,起初走的方向是和风平行的, 后来稍稍往左偏了些, 因为直走上去的话离他的直线距离会比较近, 那样就打扰到他了。
放晴后的草地带着股青草香,草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太阳一照, 便一闪一闪的,和她的红色雨靴一起泛着亮光。
红配绿其实是很好看的,亮度稍暗些就是圣诞节的配色,亮一点就变成春天的颜色。
安静盯着脚下,生怕踩折草地上的小野花,但见到些开得漂亮的花,又总想摘来手上,好在还是忍住了……
只有在面对狗尾草时不怎么客气,走上几步就随手捋下根,每扯下一根,就抬头朝程风看上眼,最后攒了一大把狗尾草攥在手心里,而她也走到和程风齐平的高度上。
整个过程中程风丝毫没有反应,她都快怀疑他是故意装作没看见了,不过这样的怀疑很没道理。
安静偏头看着程风那儿,太阳从他侧前方打来,白衬衣因此亮得像是在发光,而他的侧颜就像是笼上一层柔光,柔光下展露出满满的少年气,带点温柔,像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他的影子落在斜后方,腰的位置上放着那只多功能洗笔筒,影子旁则摆着把黑色的户外小马扎。
她看着他的影子,视线平移,慢慢落回自己的影子上,然后朝着影子的方向继续前行。
在程风身后的不远处有块平缓地,一块从地下冒出来的大石头镇在那儿,看起来很是平整结实。
连雨数日,草地里还是湿漉漉的,不能坐人,但石头表面已经被晾干,她跟着影子一口气走到石头旁,直接坐下。
雨后的石头凉意重,表面虽然干了,但完全没吸收到日光的温度,她坐下后当即感知到一股凉意穿过牛仔布料,窜遍全身。
那股凉劲如果要说得具体点,就是汤姆猫坐来这儿都会全身炸毛的那种劲儿。
但她还是不动如山地坐着,心想捂一捂就好……
她今天没戴帽子,阳光迎面照来,微微晃眼,她将握着狗尾草的手贴到额上,用狗尾草的穗挡住射来眼部的光线,右手则支在膝上,托住下颌,盯着前方某人的背影看。
他个子很高,像这样能从高处看他的机会是很少的,安静本来是有些好奇的,但看过才知道并没有什么特别。
即使是这样的角度,他看起来依旧是个清瘦的高个子。
没有被压扁,真没意思。
没意思到她盯了好半天才挪开眼,看去他面前的画板上。
画上最显眼的是两排杉林树,但杉林的颜色不是春天的绿,而是属于秋天的橙红色,杉林树外的房屋正是从这里看出去的那些,眼下他正在为一座玉米色的房子上色。
她看着那幅和谐可爱的画,挑高眉毛。
——原来他真的会画画,那他之前干嘛摆出副不愿意让她看画的样子?
难道是画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咳。
她有那么一瞬间想歪了点,还好突然出现两只蝴蝶把她掰扯回来,没继续歪下去。
这儿的蝴蝶似乎一点都不怕人,在围着安静飞了两圈后嚣张降落到石头左侧。
安静彻底被它们吸引,探头看去石头旁,石头脚边开着四朵金色的蒲公英,两只蝴蝶栖停在花上,翅膀都很大,有种天鹅绒的光泽,花纹与斑点繁复,细看的话密恐患者可能会头皮发麻,带着尖尖的尾,昭示着它们是两只凤尾蝶。
两只凤蝶大约是嫌弃蒲公英花,停了不到半分钟,又齐齐离开,朝山坡下翩跹而去,最后,莫名停到程风肩上。
安静:“……”
怎么不停来她肩上,是她不够香吗?
她有些羡慕地盯着蝴蝶,接着发现程风停下画笔——
他也发现了。
程风被耳旁的挥翅声打断,空闲的左手轻轻拍了拍右肩下面。
两只蝴蝶知道是自己被嫌弃了,气呼呼飞离他的肩膀,走之前还踩了踩他的画架。
画得真丑,树叶明明还是绿色的!
程风:“……”
是他想太多对吧,蝴蝶怎么会发脾气呢?
他望着两只蝴蝶飞开,但它们没飞多远,很快又转回来踩了两下他的画架。
想起来了,就是他害它们的粉蝶妹妹得了相思病!粉蝶妹妹当初追了他可久了!
程风看不懂两只蝴蝶,但在收回眼的过程中意外瞥见了山坡下多出的自行车,愣了愣,转头寻觅起什么,最后在他五点钟方向发现一团纤瘦的人影。
安静已经很怂地背过身,变成蹲在石头前的姿势,将她扯来的狗尾草排排铺开,出神。
奇怪……她为什么要心虚转身,她又没做什么坏事。
她攥着根狗尾草,右手指尖不停地绕着它的穗,狗尾草秃头之际,是一道黑影拯救了它。
安静怔怔望着出现在石头旁的黑影,沉默仰头,程风就定定立在她边上,手里提着那把折叠马扎。
果然,她也被发现了,还好回得早。
但还是不对,她只是光明正大地坐来山坡上,顺便看了看了看他画画而已,到底为什么要心虚?
这一幕在程风看来有些像那晚在樱花楼后花园里见到的一幕,只不过这回他离她近很多,近到能清楚看见她眼里的惊吓与迷茫。
他停下靠近她的脚步,扬了扬手上的黑色凳子:“坐吗?”
安静眨巴眨巴眼,晃晃手,才脱离秃海的狗尾草又被她晃晕:“我不用,你坐就是了。”
“我不用坐。”
他不由分说地放下马扎,离她很近,安静迟疑会儿,知道这是他的善意,故而没有扭捏,伸手够来小马扎坐了上去。
黑色的网布在阳光照耀下吸足了光热,安静坐上去的瞬间屁股都暖和许多,又仰头看他,满脸写着“她坐好了”几个大字。
程风一瞬间觉得他像个幼师,而他腿边坐着的就是手工课上的小朋友,他扫了眼小朋友面前的狗尾草,极自然地想象出她低着头采狗尾草的样子,突然问她:“你刚才上来没看见我?”
安静:“……”
到底是谁没看见谁?
“当然不是,明明是你太认真没看见我。”说完觉得像是在控诉计较什么,接着说了句,“我又怕打扰到你,就没有打招呼。”
程风理亏,沉吟会儿:“下次见面可以直接打招呼,我不怕被打扰。”
被她打断总比被两只傻蝴蝶打断来得好。
安静却一言难尽地品着这话——他不怕被打扰,那当初是谁在她来傻瓜镇第二天就举报了她?
她很怕打扰到他的好吗?
况且,经常不打招呼的那个是他吧?
见她不说话,程风蹙了蹙眉,转念间也意识到这句“不怕打扰”说得不太对,头皮麻了一下,补充解释句:“除了晚上,我睡眠很差。”
安静重新看向他,想到那个雨夜他亮着的灯,心底无端地替他难过。
她是知道的,睡不着觉是件很痛苦的事,原来他有这样的困扰。
她低了低头:“对不起。”
程风头疼:“你已经道过歉了。”
“噢。”
“……”
两人突然无话,程风见她舒服坐下,也没其他事,招呼声便又走回画架前上色。
安静则不时扭头看他眼,几番后想到什么,将石头上分散的狗尾草收拢,放到最左边,然后取出蜜蜂包里的樱桃小本子和笔,翻开最后一页勾勒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