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过去看看。”
“里面确定有人了吗?”徐靳睿问。
“暂时不能完全肯定。”侯则沛答,“只能说有可能,这里原来应该是口石油废井,开采完了以后已经枯竭,太深,生命信号探测仪上显示时有时无。”
“那里面有人的可能性很大。”
井深,是战乱时候藏身的好地方,而生命信号弱,很有可能是里头的人已经濒临死亡,只能争分夺秒。
徐靳睿快步过去,破碎的水泥板里还夹杂着各种各样的尖刺,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被划伤。环视了一圈以后,男人确定了一个口子,开始徒手翻开周围的石块。
“队长,我跟你一起。”
侯则沛迅速加入。
“这里确实不能大范围动工,你做的很对。”
徐靳睿手上没停过,指尖满是灰霾,慢慢里头沁出点鲜红,但立马又被灰霾盖上,不过十几分钟后,一个狭窄的洞口就显露出来。
周围的碎石遥遥欲坠,他趴下,拿起矿灯往里头照,漆黑一片被照亮后,空气中的浮尘漂游,在呼喊了几回以后,似乎有微弱的回音传来。
“我下去看看。”徐靳睿直起身子,跟猴子吩咐道:“你再找两个人过来,尽量拆除旁边的石块。”
“是,队长。”
侯则沛脸上脏兮兮的,但是眼神却坚定,“注意安全,我在外头一定拉牢绳索。”
徐靳睿拍拍他的肩膀,勾起笑。
“我相信你。”
说完,立马往套上设备,准备下井。
侯则沛此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周围一片生灵涂炭,那种死亡逼近的感觉太强烈,眼皮止不住开始跳,双手合在胸前,朝上天比了个祈祷。
徐靳睿太像过去的老连长了。
千万不要出事。
里面的空间太过狭笑,并且上面一动,就时不时会有碎石掉过。
“里头的人还好吗?”
徐靳睿又问了一遍,但是这次没有回应的声音。
他趴在洞口看了下,立马动身,拉着绳索,脚踩着井盖壁,慢慢往下。
与此同时,也有生还的人被救了出来,拉车的医疗队成员中还有陆成嫣,她短暂往徐靳睿的方向瞥的一眼后,又立马低下头去看自己的病人,周围的碎石头被碾压的声音此起彼伏,但是她脑海里却总是想着,徐靳睿蹲在门口说的话。
“我既然笃定自己能够回来,就没必要告诉她。”
这感情,真是叫人眼红。
陆成嫣的白大褂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大片血液的痕迹,眼前的患者又翻了白眼,生命迅速消亡,她的手颤抖了下,立马从一旁的药箱里掏出针剂。
“快点,心肺复苏,注射肾上腺素。”
“我拉紧了。”
侯则沛紧张得出了一身汗,“队长你下面情况怎么样?”
“没问题。”
声音闷沉传上来,“继续放。”
“绳子快放到底了——”猴子在上面紧咬牙,又松了两寸手:“已经完全到底了”
“不够。”
徐靳睿悬在空中,眼微眯,打量着下面的情况,思考着直接跳下去的可能性。
猴子一下子察觉到他的意图,慌忙出声,“队长你不要乱来,这下面有没有人还不知道呢,那声音我们都没听太明白,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有可能性就得下去,不管是百分之百也好百分之一也好,都得试。”
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他一次反驳徐靳睿的话。
“那你自己呢!”侯则沛低骂了一句,“你自己的命不是命吗?我不准你下去,现在就拉你上来。”
说着,徐靳睿就感觉系在自己腰间的绳索再往回缩。
“猴子。”
他低斥了一句,“我们是军人。”
“军人又不是超人!”
侯则沛眼眶已经红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你下到那里都没有听到声音了,不要坚持了,求求你了!”
“侯则沛!”他突然不耐的暴呵一声,“这是命令,我叫你往下放!”
“我不放。”
上面的只是短暂的怔了一下,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没等徐靳睿说话,上面突然猛得“砰——”一声巨响,像是石块猛然砸裂的悲鸣声,整个地面的在颤抖,缝隙中夹着松动的石块顺势跌落,砸了下来。
“反政府组织在警告我们了。”
猴子的声音有些悲怆,也忘记收绳索,愣愣的望着远处被炸开的废墟。
“我们没时间了,队长,你上来吧!”
“队长?”
而这个时候,下面却没了声音回应。
“队长,你在听吗?队长?”
“队长——”
侯则沛一个激灵,瞳孔猛得放大,慌得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双膝摩擦在地上,趴在洞口。
绳索已经轻了。
“人呢!你他妈人呢!”
心口像是堵了块石头,无处发泄,他双手突然卸了力气,整个人双目发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耳边尽是狂风刮过的声音,火像是怎么也灭不了一样,一遇上风,更是烧得愈发热烈。
忽然。
“侯则沛。”
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那声音确实真实。
“拉我上去。”
……
“陈叔,那我先走了。”
程夕瑗收拾好情绪,往外头走的时候,天已经渐渐暗下来了。
距离徐靳睿出发已经快五个小时了,但是还没有任何要回来的迹象。
“去吧。”陈清峰从座位上站起来,笑说,“聊了这么久,我这包子馒头都要软了,万一蒸出俩不好吃,丫头你可得担责任。”
上了年纪的人看小辈总是带着点纵容。
“软了我也都吃。”程夕瑗吐了下舌头,“谢谢您今天告诉我这么多。”
陈清峰笑了声:“不客气。”
“对了。”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您知道营长的办公室该往哪里走吗?”
“前面。”他指了个方向,“你往那边走,现在就能看到一个岔路口对不对,具体的话上面牌子上写了,按着指示牌走就好。”
“好嘞。”
程夕瑗跟陈清峰道别,就往那边走,路上时不时有人路过,笑着跟她打招呼,站在牌子前看了许久,这边的牌子歪歪斜斜的,木头上开裂的痕迹严重,不过字倒是写的很清楚,她没有犹豫,往左边的道路走去。
天边深蓝中带着紫色,翻滚的云朵中月亮若隐若现,月亮像是在跟着她一样,在云朵里移动,与她同行,迎面偶然吹来晚风,很温柔,叫人心情不错。
可是没走多远,她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这条路上几乎没有灯光,只能借着不远处的后勤部的光隐隐看清楚这条路,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在发烫,手却冰凉的吓人。
用手贴了贴脸。
冰凉的触感一下子带走热度散去,但是片刻连带着手也热了起来。
手的表面是热,但里头却是发凉。
周围没有人,只能听见夜晚隐隐约约的昆虫叫声,她这几天没有心情吃东西,回来就随便吃了些垫肚子,此时到像是有些脱力,刚刚跟陈清峰说话的时候还没有这么明显,而这个时候,却是另外一种感觉。
她不想往前走了。
黑暗已经笼罩下来,走得越远,光线也就越暗,渐渐已经看不起前面是什么情况,视觉陷入短路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格外清晰,一溜风划过的时候,都叫她不自然打了个颤。
这条路一直是这样没有灯吗?
想法冒出来以后就抑制不住生长,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常有人经过的样子。
远处的草丛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再攒动,发出呜咽的声音,没等她真正走进,便瞧见了两具交.合在一起的身子。
突然,程夕瑗猛得一声尖叫,晕了过去。
而远处,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的彭敏一蹦一跳找到正在做事的陈清峰。
“叔,看到程记者了没?我找了一圈怎么没看到她人。”
“她去营长那里有事了。”
“营长?”彭敏皱起眉,“可是我刚从营长那里回来啊,没见到她人,总不可能这么巧错过了?”
陈清峰手上擀面的动作猛得一顿。
“糟了。”
一个念头像闪电般闪过,猛得一窒,他连围裙都没来得及解就冲了出去,边走边骂,“草他妈的,我给忘记了,昨晚那牌子被两臭小子给踢坏了,还没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