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含竺那个贱人是不是住在她曾住过的大衡宫,她生下的那个贱种会有几分像她的小铃吗?
不,韦宗是柳贵妃生的,他像柳贵妃多些,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会像她,像她的小铃。
韦宗虽自小养在她膝下,但不是自己的孩子终究是养不熟,她给韦宗挑了那么好的一位元后。
他却宠信出身卑贱的宋含竺,一意孤行闹着要废后,将宋含竺扶上后位,让她彻底寒了心。
这世上只有她的小铃,她唯一的女儿会一心一意的待她。
小铃眉眼像她,一日日张开,正是最鲜嫩美丽的年纪。
她是贞宗的元后,韦宗的嫡母,膝下却只有这这么一枚明珠。
她的小铃是整个大梁最高贵的公主。
天下任何一个男子能做常阳公主的驸马都该感到荣幸,常阳公主多看谁一眼都是无上的恩赐。
她的小铃选中了这个出身卑贱的宋越北做驸马,他竟敢再三推拒,甚至在缔结婚约后……毒杀了她的小铃。
她的小铃出身高贵,美貌冠绝丹阳,又有哪里比不上眼前这个卑贱的女人呢?!
那朵生在高高的枝头上,最为夺目高贵的凤凰花,花朵还未绽开便让这姓宋的给折下来碾碎了。
宋含竺从她手中夺走了她养大的韦宗,宋越北从她怀中夺走了她亲生的骨肉。
这对姐弟就是她生来的仇孽。
李盈脑海中滑过一幕幕旧事,她心如刀割,眼周的褶皱微微颤抖,“宋越北,你竟还敢来见我。”
自踏入这扇门起,宋越北的双眼便仿佛只能看到那一方心心念念的倩影了。
他走向她,走得很慢,好像生怕脚步重一点就会惊散她。
玉鸦坐在桌边,穿一袭朱红的宫装。
她从未穿过这样鲜艳夺目的颜色,那宫装繁复华丽,将她的身姿装饰得更加高贵美丽。
第77章
她坐在那里, 不知为何却低着头,一句话都没有。
他心口一紧,细细又看了她几眼, 方才能确信眼前的人就是他遍寻不得的人。
这一次没有认错人。
李盈, “姑娘为何不抬头见一见这为你舍命而来的情郎呢?此时能见上最后一面,下辈子就记住是这个男人害死了你。”
玉鸦盯着面前的那双鞋子,人都走到面前了,低着头的确不太好。
她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 抬起头僵硬的对宋越北笑了几声, “嘿嘿嘿, 真巧啊。”
他仍是那么喜欢鸦青色,一袭宽大地袍子。
在官衙前她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觉得他身上的衣袍好像有些太大了。
此时看着他,这衣服果然有些太大了, 显得他有些瘦弱。
她见他微微皱眉,下意识想收回目光。
凭着过往多日的相处与了解,她觉得大概是自己看得太光明正大, 又惹了他生气。
说不准下一句,他就又要说‘不成体统,不知廉耻’来教训她了。
她想移不开眼, 眼睛却有些不太听话。
有了自己的主意, 粘在他身上,眼圈泛起了酸。
她藏在桌下的手揪了揪膝头垂下的络子。
他心上的姑娘坐在桌边,乌发如云,鬓边斜插一枚凤簪,黄金流苏在耳边随风微微晃动, 耳朵上坠着一枚白玉坠子。
面容上了浓妆,脂粉掩住了她原本细腻的肌容,白得有些太过刺眼,金粉混杂着朱砂在眼尾描出一笔,将她本就妩媚的眼睛拉长上挑。
朱唇染了不知何物,更显艳红晶莹,眉心贴着金箔花钿。
这浓墨重彩的勾勒下,她妖媚惑人,可他却觉得这美丽分外虚幻与陌生。
她这一番衣饰妆容,却又分明是熟悉的。
宋越北的目光在她耳朵和那枚白玉耳坠上多停了一会儿,他沉默了片刻。
血痕干涸粘在白玉上,仿佛在玉上开了一朵血红的花。
玉鸦顺着他的目光触碰了一下耳朵,伤口刚刚结痂,一触到便是一阵刺痛。
她眉心跳了一下,连着眨了几下眼。
他的心跟着重重的跳了一下,目光随着那枚晃动的玉坠,摆来摆去。
李盈问道:“好看吗?”
不等宋越北回答,她就自己回答道:“这都是当年小铃心爱之物,你送她的这枚白玉坠子,她日日带着,人死了都还带在耳朵上。这身衣服打扮自然是好看的,当年小铃死时就是这样好看。”
宋越北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想模模她的面颊。
余光瞥见李盈投来目光,手又慢慢收回,“常阳公主死于我手,李太后怪罪我一人便是。此事与她无关。”
玉鸦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说这个没用的。”
说她与这些爱恨情仇无关的话,她已经替自己说了很多遍,结果……
什么结果都没有。
这帮人比猫都听不懂人话,根本不讲理。
门再次被人推开,辛正捧着木盘走进房中。
他低垂着头,脚步轻缓,悄无声息好似真的只是个来奉酒的侍从。
可这一次无论他脚步有多轻缓,众人的目光还是落在了他身上。
他将托盘放在桌上,抬头对宋越北展颜一笑,“小奴又来给您送酒了。当年公主府是我送的酒,今日这杯酒也是小奴来送。”
宋越北看着他的面容,眸光一闪,“原是你。你是总跟在常阳身边的那个小太监。”
辛正含笑点头,“是我。”
“宫中祭上明那个落水的女子……”
辛正不待他说完,便大笑着点头,“不错,那是我送给您的第一份礼物。”
他转到玉鸦身后,抓着她的手臂将她从凳子上拽着站了起来,“你瞧瞧看,这是我送给您的第二份礼物。多漂亮的一位新娘。”
玉鸦就算刚被辛正下药时还没弄懂这人到底揣的是个什么心思,其中到底有什么缘由。
此时却是已经听明白了。
宋越北本来跟大梁的一位公主缔结了婚约,大概就是要做夫妻的意思。
结果宋越北不知道为什么将公主给杀了,这公主的亲妈待在庙里,过得如此灰头土脸,多半也不是自愿的。
说不准就是宋越北像是将她送走一样,将这位太皇太后送来了这间寺庙关着。
这位太皇太后想杀了宋越北,合情合理。
但不太合理的就是,她们杀宋越北也就算了,还要捎带手把她也给杀了。
原因是因为公主喜欢宋越北,想跟他做夫妻,没做成。
在她们看来宋越北喜欢她,所以她们就把她打扮得跟公主一样,让她死在宋越北面前,算是给公主报仇。
真是一笔糊涂账。
玉鸦觉得自己非常冤,又冤又倒霉。
这些人的想法和逻辑也太奇怪了。
辛正转到玉鸦面前端视着她的面容,满意道:“太皇太后将从前公主的衣裙首饰都送给了这位小姐,您瞧她这样打扮一下是不是到也有几分像公主?”
玉鸦扯了扯肩膀上的衣料,“我觉得应该不太像。这衣服小了点,公主应该比我瘦多了,你天天跟着公主。怎么像不像自己都看不出来吗?”
辛正听到此话,面上的笑意尽数化成了阴沉之色。
他习惯成自然,心中稍有不如意,抬手又是一巴掌要扇下去,这一次却没落到实处。
宋越北抓住了他的手臂,“你想做什么?”
玉鸦赶忙躲到了宋越北身后。
辛正甩开他的手,冷笑道:“这贱人果真是宋相的心头肉,您都自身难保了,还想保别人呢?”
他心中暗恨,准是下面的人将茶水剂量准备错了。
让玉鸦此时居然有了自己站起来走动的气力。
他狠狠的刮了一眼玉鸦,“你的心头肉我这些日子早已打了不止一次了,若你看见她身上的伤痕,岂不是要更心疼。”
她依靠在他身后,身上的香气暖融融的熏过来,一只手轻轻揪了一把他腰上的衣料,又很快放开。
像只瑟瑟发抖的兔子,畏惧的靠近,却又想逃开。
他百般珍视,即便最生气时也没有碰过一根手指头的人。
这太监竟然敢对她动手。
辛正如愿见到宋越北面色变得极难看。
他支着桌子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泪水都挤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狼心狗肺之徒,竟有一日会这样爱一个女人。她有什么好的,公主哪里又及不上她?公主爱你——公主怎会爱你!公主为何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