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与尤物(50)

当年一起发下宏愿要去游历天下山河的人们,最终只有屈理真正完成了这个宏愿。

宋越北背手慢慢走着,听到此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你如今已是大人了,既然回京便该收心,找点正经事做为好。”

他从表情到话语都十分平静,贯彻着身为百官之首的稳重。

唯一不够平静的,可能只有背在身后握成拳的手。

朱金璧推了推屈理,“快,宋相在这里。十二,你快求求宋相,说不准能讨个好职位呢?”

宋越北摇了摇头,“朱兄,我没记错,如今也只是一个宿卫校尉。”

朱金璧像模像样的弓腰向宋越北行了一礼,“下官参见大人。”

“你已不算年轻了,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整日这样浑沌度日,不想升一升官吗?”

朱金璧连忙直起腰告饶,“宋相,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啊,没什么大志向,就喜欢瞎混。这校尉的闲职都是祖宗庇佑,靠着蒙荫得来的。我实在是受不住操劳,天生懒人一个。”

第41章

屈理大笑起来, “朱兄坦诚!当真是毫不作伪。”

宋越北面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口中还是不怎么赞成,“胸无大志, 不是好事。男子汉大丈夫, 自当顶天立地,做出一番事业来。”

朱金璧闻言只得一个劲的讨饶了,“宋相,您放过我吧。我这人天生就一块烂泥,烂泥扶不上墙。不求顶天立地, 只要过得潇洒快活便就罢了。”

顶天立地?

当年那些热衷于入仕争权夺利, 做出一番事业的人, 如今还有几个人活着。

朝局诡谲,比战场还要更危险。

战场上至少看得见砍来的刀剑, 朝局之上却是行差步错一念之差都可能让阖族人头落地。

朱金璧觉得自己这样领个微末散职,成日游手好闲, 富贵度日没什么不好。

反正他爹是国公,他是长子,将来做了国公有俸禄拿, 总不会饿死他。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个长寿安康。他眼中没有天下,只放得下家人爱人朋友与自己。

富贵险中求, 他是没那个搏富贵的胆子。

宋越北不甚赞成的摇了摇头, 心情却松弛了些。

当年他的确曾与屈十二和朱金璧交好,朱金璧此人胸无大志,贪生怕死,并无什么长处。

但有一点最好,他虽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但没什么坏心思,更无野心。

一向油腔滑调,烂泥扶不上墙,有什么说什么,出手阔绰,最爱拉着人喝酒作乐,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享乐派,不光自己什么时候都快快乐乐的还会让身边的人都跟着快乐,让人讨厌都讨厌不起来。

他久居朝堂,往来的皆是胸怀抱负,眼藏野心之人,已很久没有遇到这样什么都不想要的人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旧人竟还是没什么变化,就如这泣沧花一般,十年前如何开,今日仍旧如何开。

屈理揽住宋越北的肩膀,他这动作把朱金璧吓得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宋兄,怎么你越来越爱说教了。口气跟我爹一般,咱们兄弟好不容易见一面。今日又是休沐,就不谈公务了吧。”

朱金璧小心翼翼地看着宋越北,见宋越北没有发怒,这才放下心。

宋越北垂下头扫了一眼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他没什么被冒犯的感觉,见到朱金璧的表情反倒有几分好笑。

他在这些人眼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形象,一言不合就会大开杀戒的凶徒吗?

且不提老楚义侯一贯很会站队,当年裴王有谋逆之心,密谋起兵甚至还是老侯爷私下告诉他的,从七年前起就是他牢固的政治盟友。

老侯爷去世时,悼词都是他题的。

就说端荣公主与太后的私交也颇为不错。

这都是屈理的资本,可以无忧无虑做他的纨绔子弟,不必怕惹到不该惹的,不必长大,不用看旁人脸色,可以尽情去笑去闹,可以尽情实现梦想的底气。

屈理仍是当年的屈理,他却不再是当年的自己,连一开始的初心都已要忘得干净。

他侧眸看着面前眉眼风流,双眸明亮,一身意气如旧的青年。

忍不住想道,如果他们的位置互换……

如果当年先帝没有死……

他转瞬间想了很多的如果,最后却只是落寞的一笑。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无果,人的命大抵是天定。

有些人可以振翅高飞,无忧无虑,看尽山河。

有人只能困在暗无天日的淤泥里,不择手段的绞杀同一块泥池里其他的活物,争斗永无止歇。

今日已经难得的休息,远离朝堂,远离丹阳。

“不谈公务,谈些什么呢?风月?”

屈理揽着宋越北走了几步,面向玉鸦的方向,“那就谈谈风月啊,宋兄从不跟人谈风月,如今是终于有了想要谈风月的姑娘吗?”

宋越北看着玉鸦的背影,山间除了花丛还有一些低矮的灌木,她的身影随着走动在灌木间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却并不答屈理。

朱金璧回想着玉鸦的容色,咂舌道:“我看宋相不是不近女色,只是过往的那些都称不上女色罢了。这么漂亮的女子,世间也只有宋相能配得上了。”

他顿了顿,嘻嘻哈哈又开起了玩笑,“我三天两头的往南城跑,各家的酒坊都逛遍了也没见到这样的美人。不知道宋相是从何处得来的?她可还有姐妹?哪怕仅有这位姑娘的三分也足以啊。”

他的消息不够灵通,若是在朝中稍有留心,便该知道相府中新添了一个美人,乃是长信侯所献。

近日长信侯和他的长子接连交了好运升了官,自然是因为这一桩功劳。

至于这一位凭空出现的宠姬的来处与喜好,想要打听的人也不少,只是长信侯的口严得很,什么都打探不出,是以越发显得神秘,引出了种种传言。

宋越北不愿听他将玉鸦和娼妓联系在一起,他面有不虞,声音中透出一股冷色,“慎言。她是良家子。”

朱金璧面色讪讪,自知说错了话,“失言,失言。宋相自然是不会如我等这般和伎人纠缠。”

心下却不信这话,只觉得宋越北是为了遮羞罢了。

毕竟谁家的良家子会有那么媚的眼神和身段?

宋越北瞥了他一眼,“朱兄身负官职,平素还是谨言慎行些为好。将来袭爵,贵为国公,更该以身作则,做百官表率,正一正风纪。”

屈理却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唇边荡开笑容,“这小姑娘既是良家子,宋兄何不纳她为良妾?”

家世出众的世家贵女,可以娶回家做正妻。家世清白普通的女子,可以纳回家做良妾。这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贱籍女子即便再宠爱,要带回家还是会败坏声名,甚至有可能被御史参几本的可能,只能在外金屋藏娇。

当然此条对于宋越北来说未必适用,他就是真从教坊司带人回家,恐怕也没人敢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宋越北沉默了片刻。

给她一个名分?

她从未向他要过名分,只想留在他身边。

他便也从没有想过这些,更何况正妻还没入门,先纳了妾室,这绝非君子该有的作为。

屈理看了一眼沉默的宋越北,又抬头去看玉鸦的背影,面上笑容愈来愈大,“宋相一向是君子性子,是我说错话了。原来这位姑娘还是云英未嫁之身!宋兄一定是拿她当妹妹的。”

他笑着抓了宋越北的手,“宋兄,你看我家境还算不错,人也生的一表人才,最难的我还未娶妻。不如你将妹妹嫁了我吧?我一定会好好对这位姑娘的。”

宋越北一见他的笑容,就知道这小子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他刚才说什么良妾根本就是在试探他与玉鸦的关系。

若是他与玉鸦没有关系……

旁人当然可以从他手中讨要她,甚至是向他求娶她。

他告诉自己要沉住气,“哪有这么自夸的,你小子离京那么多年,谁知道你在外面有没有成婚。说不准孩子都已生了,将糟糠抛在乡野,自己孤身回京也是有的。”

屈理为自己叫屈,“宋兄你这话说得可太刻薄了,我哪里是那种薄情寡信的人。我若是喜欢上一个姑娘,定然是会好好对她的。”

宋越北嗤之以鼻,“这话别跟我说。屈十二,你从前可是有名的风流人,打小就爱撩拨姑娘,这会儿就别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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