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明泉在一旁拆台,“那是挺热闹的,听说你那位银珠前日才和金月打了一架。头发都撕下来一撮,当真是热闹极了,热闹极了。”
袁子昔气恼得拿扇子要去敲他,“说得好像你府中又能好到哪里去似的。”
任明泉缩到宋越北身后躲袁子昔,一面躲,一面扯宋越北的袖子,“相爷救命。卫王殿下这是要杀人了。”
宋越北抬手抽了袁子昔的扇子,“小心让御史看到。”
袁子昔笑嘻嘻的收了手,“相爷,府中热闹是有热闹的好处。此中乐趣你不懂。”
任明泉苦笑道:“相爷,我们又不是老虎猛兽,不会把你的小美人如何的。你要是真为她好,也该让她多见见人。至少别的不说,也能让那些瞎嚼舌头说你喜欢男人的看看。”
“苍天可鉴,我从来对男人没什么兴趣,最近也不知道什么人在瞎嚼舌头。把我们都编排成了你的粉头,竟有人往我府上送身条纤瘦的男人,”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哀叹一声,“我这一世清名啊。”
宋越北想到玉鸦那个缺心眼的毛病,他们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玉鸦都孤独到要去找小奴派遣寂寞了,是该多放出来见见人,见见世面。
袁子昔姬妾颇多,她要是能认识几个境遇相仿年龄相仿的朋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不准与人交往多了,也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多长点心眼。
“改日我带她去你府上拜访。”宋越北顿了顿,“你一般会带姬妾去哪里?”
任明泉插话道:“这我知道,龄庵经常带姬妾去城外北苑,喝喝酒,唱歌跳舞吃东西,有时候赌个几把。咱们不如改日定个日子,各自带上姬妾在北苑聚一聚。”
龄庵是袁子昔的表字,袁子昔笑道:“那我说个你不知道的,宋相从前可是咱们丹阳城有名的雅士,要说会玩,当年宋公子可是出了名的会玩。”
“怎么现在,”袁子昔笑了起来,“宋公子倒要向我一个俗人讨教了?”
任明泉并非丹阳人氏,他结识宋越北时,宋越北变差不多就已经是这副样子了。
虽偶有听闻当年宋越北的美名,但到底是无缘得见,也想象不出当年做雅士的宋公子是个什么样子。
宋越北,“都已是积年的旧事了。”
话是这么说,但让袁子昔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了点思路。
五日一休沐,距离下一次休沐还有三日,他第一次有些开始期待起休沐。
这一天玉鸦照常起了个大早,洗了脸,挽了发,坐在桌边开始捧着书囫囵看了一遍,以便应对等会儿早饭时宋越北的查问。
听说如今的皇帝小,平时早朝是十日一次,但宋越北每一日都要去官衙办公。
宋越北出门的日子,她随便做些什么都行,府中没有人约束她。
但他在的时候却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应付。
书刚看完两行,她口中念念有词,房门传来一阵由远及近得脚步声。
她没往心里去,毕竟这一大早还没有到吃饭的时候,府中不会有人来找她。
话是这么说,却不免吊起半副心神悬在那里,分了一点神去注意门外的响动。
脚步声听得越来越分明,最终停在了她的门前,紧接着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玉小姐,我们奉命来伺候您洗漱。”
那声音透着一股讨好,腔调刻意放软,是个年轻的女人。
玉鸦开了门,“我已经洗漱过了。”
门外是个面生的女人,二十岁上下,年长她一些,面容并不出众,笑容温婉,一双眼都透着水一样的柔,穿一身合体的浅蓝色裙子,手中提着个不算小的木箱子。
并不是很出众让人惊艳的好看,但很舒服。
玉鸦对着她的笑脸一怔,她有些紧张的把手背在了身后,“你,是?”
陈六娘笑道:“我是陈六娘,以后玉小姐唤奴婢六娘就好了。奴婢来替小姐梳妆。”
玉鸦摇头,“我,我已经洗,漱过了。”
她一紧张,梁语便说得不太利索。
万幸她生就一张风情万种的脸,这样的奇怪的停顿配合着她的咬字反倒显得分外缠/绵暧昧。
陈六娘被她这样一看,不自觉地面上微热,竟生出几分久违的羞涩之感。
见惯了各色的美人,她倒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美到让她都难以招架的。
她定了定神,侧身先绕过玉鸦进了门,“奴婢有些微末的小技,可以为您添上几分色彩。”
玉鸦看着她在桌边放下木箱,先取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放在桌上,又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个小球放进其中。
她看着那个像是铁器又像是铜器的东西,“这是什么?”
“香炉,”陈六娘合上盖子,“奴婢等会儿为玉小姐您熏一熏衣裙。”
空气中的确多出很多芬香,玉鸦好奇的看着陈六娘从箱子里掏出一件又一件她从没见过的东西。
她问了几句是什么,用来做什么之后陈六娘每拿出一样便不用她问也会仔细跟她解释清楚。
玉鸦解了好奇心,一时心满意足,又自觉很是涨了一番见识,愈发喜欢这个温温柔柔的陈六娘。
陈六娘按着她在银镜前坐下,解开她的鬓发,“玉小姐的首饰在何处?”
玉鸦披发起身,“你等等。我去拿。”
她进了侧室,须臾后披着长发抱出了个大箱子。
那箱子足足有她半人高,骇了陈六娘一跳,她连忙上前帮忙,“我来吧,我来吧。玉小姐,您小心。”
第37章
玉鸦轻轻松松的放下箱子, “都在这里。”
陈六娘打开箱子,饶是她见惯了富贵,仍不免被整整一箱的珠花首饰晃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各色的翡翠宝石, 满目的黄金玉器都堆在一起, 她甚至还从中看到几件很明显就是出自宫廷的金簪,那样细的金丝与精巧的做工,只有专供皇室的工匠才能做得出来,定然是御赐之物,千金都难买。
但这样的宝物只被随便的堆在一起, 珍珠上压着宝石, 项链下叠着簪子。
她手心浸出冷汗, 有些心慌气短,“这些……”
玉鸦说道:“都在这里了, 你要吗?”
陈六娘吓了一跳,忙不迭地摆手, “不要,不要。奴婢要不得。贵人说笑了。”
她心知这一箱子的东西都是宋越北送给这位玉小姐的,若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谁敢从这箱子里拿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蹲下身在箱子里翻捡, 一样样挑出今日想要用的首饰。
“玉小姐生的好, 媚态天成。这凤簪太老成庄重,不适合您。这枚红宝石簪子是一整块宝石雕出朵芍药花,倒是合适……”
玉鸦坐在桌边,撑着下巴看她一面解释一面从箱子中挑挑拣拣,只觉得像是回到了山上, 看着师姐们替她选衣服挑首饰,兴冲冲的打扮她。
几位师姐里,她最喜欢大师姐蒋璧,因为大师姐梳头的时候手最轻。
陈六娘取了首饰,起身替她绾发。
玉鸦一点点见着镜中的自己依稀成了在长信侯府中所见过的那些美人模样,她新奇的摸了摸翘起的发鬓,“真好看。”
陈六娘揉了揉玉鸦的耳坠,“这是灵蛇鬓,玉小姐天生丽质,如何绾发应当都是好看的。玉小姐没有耳洞?”
玉鸦惊得连续眨了几下眼睛,“耳洞?耳朵上打洞吗?”
那不是疼死了。
陈六娘点了点头,“对,耳朵上打了洞才能挂耳环。玉小姐要不也打一个耳洞吧?”
玉鸦听得头皮发麻,她从镜中看了一眼陈六娘,这才注意到陈六娘耳朵上有个小小的玉坠子。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以前在下人房住的时候也见到不少女人耳朵上挂着银环。
北梁的女人居然大多都会在耳朵上打洞的吗?
她吓得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陈六娘仍是温温柔柔的,伸手拿了针,柔声劝她,“其实一点都不疼。”
玉鸦见她手中的银针,吓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实力拒绝。
陈六娘失笑道:“玉小姐放心,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给你打耳洞的。”
玉鸦想了想,若是她不愿意,的确好像也没人能摁着她给耳朵穿洞。
如果一定要给她打洞的话,豁出命她今天也得跑。
她慢慢放下手,“不要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