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与尤物(102)

宋越北推开袁子昔,不着痕迹的将玉鸦挡在身后,“我本以为你有要事与我相商,但此时看来应当是没什么大事。”

袁子昔见宋越北挡在面前,他清醒了些许,心头却生出了更多的不满与焦躁。

他看向狼狈的在一边擦脸的柔奴和捧着盘子的众女,原本他想让宋越北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美色,向他炫耀一番自己所养的美人。

但此时再看这些让他引以为傲的美人只觉得颜面无光。

何为鱼目,何为珍珠,一见便知。

可恨又让宋越北压了他一头。

“可是这些婢子招待不周,惹了相爷生气?”

他侧头道,“去将这没用的贱奴拉下去砍了。”

众人皆是一惊,袁子昔看着宋越北的表情,却见他听到此话,面上半分波动都没有。

柔奴哭嚎着被几个健仆拖了下去,众女未必对她有多少感情。

但一时皆是生出了种物伤其类的难过畏惧,面上露出哀色,却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替她向卫王求情。

袁子昔与宋越北对视,“既然这些贱奴无法博得宋相的开心。不如让这位小姐来舞一曲,让我也瞧瞧是何等的风情能博得宋相的欢心。”

敬冲与敬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找到了惊讶的神色,袁子昔一向对宋越北唯命是从,怎么……今日这势头与态度却与以往大有不同。

他这般明知宋相待玉小姐有多不同,却仍在众目睽睽下让玉小姐跟个舞伎似的献舞。

此举怎么看都像是挑衅。

玉鸦一眼便认出了卫王身侧的津文,那人含笑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她心头狂跳,好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燃了起来。

她很慢很慢的去用手指触摸藏在衣袖间的薄刃,指尖触碰到冷硬的刀面,好像有小小的火苗一路烧了上去。

她仰起头,视线望向蔚蓝的天空,仿佛已经能看见自己挣脱一切,逍遥肆意行走在山河间。

宋越北冷冷道:“内人不善舞。”

袁子昔眯了眯眼,“宋相如此可就太小气了,这样吧。司乐,云梦,你们来跟这位小姐一起跳一曲给宋相看看。”

玉鸦闻言心口重重一跳,她又惊又喜的扭头看去,果真见小径中走出来两个人。

云梦和司乐走到袁子昔身边,三人目光相交,面上同时出现了心照不宣的笑意。

那是久别重逢的默契,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彼此眼中的杀意。

袁子昔笑盈盈道:“玉小姐觉得如何?”

宋越北神色愈发不虞,他刚想开口推拒,玉鸦就提着裙子从他身后钻了出来,抢答道:“好。”

这个出乎意料的变故,让宋越北忍不住拧了拧眉。

他有心想开口阻止,但又不想在此时当众训诫玉鸦。

他偏过头去拉她,手落了一个空。

玉鸦没有看他,她兴冲冲的大步跑向了那对双胞胎,双眸盛满笑意,笑容灿烂。

她脚步轻灵,风吹起丁香色的裙摆,裙摆上的银雀笼着透明的光晕,仿佛要振翅飞走。

他的藤沐浴在阳光里,清风下簌簌抖动着叶片,那份热切的美,令人感到晃目。

他被她的笑容所惑,心头一软。

罢了,自广元寺回来,她这一路上都不怎么高兴。

难得她如此高兴,便依了她。

左右只是一件小事,他不是不想让她跳舞,只是不愿她被人看低。

琴师在袁子昔的示意下,已经开始奏乐,琴声哀伤凄切又十分抓耳空灵,不似凡俗乐曲。

敬云小声的问敬冲,“这是什么曲子,怎么没听过?”

宋幽却一下便听出了来处,他神色恍惚,难得开口,“这不是大梁的曲子,而是一支祭歌。”

他总觉得这支曲子的调子非常特别,特别熟悉,他一定在哪里听过。

可无论怎么努力的去想,他都记不起曾在何处听过。

敬冲惊讶道:“祭歌?什么祭歌?”

宋幽却也说不出来更多了。

“不错,这曲子正是也契族的祭歌,”

宋越北接过话,他看向站在一起的司乐云梦,“当年西绵战败之后,也契族就在吴兴的主持下大举内迁。没想到二位竟是也契族人。

但这曲子不太吉利,历来都是也契族在战场上为亡灵奏响,不是给活人听得曲子。”

他走到琴师面前示意琴师让开位置,坐了下去,手掌按在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琴弦。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触碰琴弦,他破例想为她奏一曲。

这画面让众人皆是惊住了,连袁子昔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与宋越北认识多年,自然是知道当年的旧事,更清楚自袁子朔死后,宋越北就再也没有抚过琴了。

时隔多年,宋越北此时竟愿重新抚琴吗?

宋越北抬头看向玉鸦,他眸光柔和了些许,“既然你今天想跳舞,我为你奏一曲如何?”

她想跳舞,那么有他来陪她奏这一曲。

若她为众人舞,那么难免会被人讥讽看轻为舞伎之流。

但有他这一曲,便是二人感情深厚,乐舞相合,即便传出去也不会让她被人所看轻。

玉鸦自然不知宋越北这一番苦心。

但她知道宋越北关于琴和袁子朔有心结,这些日子她从没见过他抚琴,也无从得见旁人口中当年让宋越北扬名的琴技。

她指了指自己,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你要为我奏曲?可你不是很久没有抚琴了吗?”

他坐在琴边,一袭鸦青色的宽袍,肩头几支金莲开的素雅,按在琴上的手白净无茧,不露筋骨,一看便是一双从没有做过粗活的手。

这双手很适合用来抚琴,他坐在长琴旁的样子就足够赏心悦目了。

四目相对,他唇边多出一抹笑容,一扫眉眼间的倦怠冷沉,竟生出几分温润如玉之感。

他眼底的温度炙热,像是燃烧着一团小小的火焰,“我今日只想为你奏曲。”

玉鸦触及他的目光,似乎被火焰的温度烫到。

她匆忙收回目光,无措的揉了揉发热的耳朵,指尖碰到耳朵上坠着的白玉坠子。

白玉晃动引发的一阵阵刺痛让她清醒了些许。

他垂下头,指尖拨弄了几下琴弦,“就奏《求珠》吧。”

玉鸦听不懂大梁的曲子,也不明曲中之意。

但袁子昔却是懂的,《求珠》是求爱的曲子,据说是前朝一位才子恋慕县中豪族家的掌上明珠,苦求不得。

谱了这一曲《求珠》,名义上奏的是渔女如何努力的向海神乞求得到珍珠,为了取珠而一意孤行的下海与风浪搏击,为了得到珍珠甘愿葬身海底。

曲风既缠绵哀切又满含甜蜜期待,写尽了才子的心绪。

他在心上人门外奏响这一曲,终于打动了心上人的芳心,如愿娶到了那位小姐,成就了一双神仙眷侣。

他盯着宋越北,鼓掌道:“宋相竟愿为这位小姐破例,好一腔深情。我今日真是有福了,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重见宋相弹琴。”

他在心下冷笑了一声,不知道宋越北等会儿在这女人揭破身份之后,会不会为了自己献出的这一腔深情而后悔。

宋越北垂头拨弄着琴弦,琴声如月光下闪耀着波光的海涛,轻快悠扬的涛声中藏着少女甜蜜的心事与满心的期待。

幽居深山数十年,玉鸦很少听到人唱歌,更少听到有人奏曲。

只有师父会在喝醉了之后一遍遍的哼唱上几支歌。

师父的嗓门很粗,唱得歌听起来都很悲凉沧桑。

梁人的乐声比师父荒腔走板的调子好听多了,琵琶好听,琴声也好听。

可这些日子她听过的琴声都不及宋越北的琴好听。

入耳的轻声如海浪涛声,又仿佛少女的低喃细语,和缓温柔的将她包裹在其中,令她一时心头酥麻。

她怔怔地望着宋越北在琴弦间挑弄的十指,一颗心仿佛他掌下的琴弦,让他拉扯拨弄,难以平静。

直至余光瞥见司乐指缝间一闪而逝的银光,她下意识一把拉住了司乐。

“算了吧。我不想跳了。”

见司乐和云梦看过来,她结结巴巴的找了个理由,“我,我没听过这支曲子,不会跳。”

琴声一停,师姐眼中的诧异与失望仿佛利剑。

她只觉得自己这根琴弦已经被拉到了极致。

今天不能再拖了,她必须做出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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