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没有仙境(出书版)(68)

“王瑾姐?”艾梦河的脸色一变,“你说的是哪个王瑾?你和小瑾是什么关系?”

宋爱儿深吸一口气:“我和王瑾姐的事一言难尽。不过——这些,你一定记得。对不对,艾老师?”

艾梦河接过她递来的纸片,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这个鬓发微白的女人,低着头,就这么僵住不动了。宋爱儿看着她发抖的手指,屏住气,生怕惊醒了这个梦。对方仔细地看完,才问:“你怎么知道这些?”

“王瑾姐曾经和我提过,她大学念的是海洋学专业,后来一直在象牙塔里做研究。当年跑到东南亚,就是为了和当地组织一起做太平洋水域样本分析。可是那个合作项目两个月就结束了,她却在东南亚整整待了大半年。”宋爱儿把纸片慢慢地叠了回去,“直到海难来袭,她遇难的消息传入国内……这之前的大半年,你们究竟知不知道她在东南亚的情况?”

“我一生没有儿女,早已经把王瑾当成自己的女儿。”艾梦河微微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神情之中有难掩的痛苦,“我早就知道,那场海难不止那么简单……”

重新睁开眼后,艾梦河已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宋小姐,你今天来找我,把我约在这里,一定是要告诉我那些关于王瑾的事。请你务必以对待一个失去女儿多年的母亲的心情,把这些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宋爱儿看着对方的脸色,点点头。

两人走出咖啡馆时大雪已停,夜空明净,风也小了许多。路灯下艾梦河的容貌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

她才见过这个女人悲伤的模样,有些不适应她忽然间恢复的平淡温沉,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已久的话。

“艾老师——”

艾梦河站在阶上低头看她。

宋爱儿张了张嘴,有些不好意思:“王邈的父亲过世了……那天,我在西雅图的葬礼上没看到你。”

艾梦河想了想,笑了:“爱儿,在你和王邈眼里,我和他父亲是什么关系?”

“爱人?”

“你是听王邈说的我们的故事吧?”

宋爱儿的脸有点红了。

“我们不是爱人,我们只是红尘中的一对陌路人。”艾梦河的鬓发被风拂得微乱,眼神却是历经岁月沉淀后才有的坚定明亮,“爱人这个词,是非常珍贵的。它代表责任,担当,不离不弃。很多人在爱人走后也不会另寻他欢。不是不想,只是这份感情的沉重厚实,没有第二个能接住它的人。一个人想要找到爱人,可能要经历许多许多的失望,许多许多的伤害,甚至是许多许多的猜忌。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寻找爱人的。王邈的父亲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遇见他时我还是一个小姑娘。我知道我们可以走下去,但这一路的很多东西,不是我所能承担的。我爱,但我害怕失望。我们停在了最好的时候。我到现在也不后悔。我和王家唯一的联系是王邈和小瑾。”

宋爱儿说:“我没想到您会和我说这么多。”

“我要谢谢你曾经帮助王瑾。”

“王瑾姐是个好人。”

“那王邈呢?”

她的笑容僵住。让宋爱儿说出王邈是个好人,不是件容易的事。甚至,让她说出王邈是个不错的人,都有一定难度。

宋爱儿缓缓地斟酌了一下。“王邈……不是个太差的人。”

艾梦河听得笑了,默然半晌,她说:“我不知道你最初接近王邈是为了什么。我只问你,你喜欢王邈吗?”

宋爱儿沉默了。

艾梦河等着她的答案,一分钟,两分钟……渐渐地,风雪里,两个人几乎快站成了小雪人。对方终于叹了口气:“王邈不是会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孩子。收手吧,爱儿。一切到此为止,或者我可以帮你向他解释。他虽然固执己见,对我的话还是会听上三分。你帮过王瑾,我不想看到你们反目成仇的那天。”

宋爱儿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心潮涌动。

分别时艾梦河给了她一个地址,说也许在那可以找到王邈。

宋爱儿又腆着脸问她借了一百块,她打车过去,发现竟然是蒋与榕曾经答应要送给自己的那栋写字楼。

年关将近,不少白领已经回家乡过年,整个CBD像是一座小小的空荡无人的孤城。

她站在那栋摩天大楼前,仰着头,一个人看了很久。没有撑伞,落下的雪花几乎把她堆成了一个薄薄的小雪人。

王邈会在那楼顶吗?她瞪着摩天大楼的最顶层,突然想象着此刻如果有一个人被推下的场景,一颗心如被大手猛地攥住。

这个画面像一盆雪水倾浇在她的头顶。宋爱儿的最后一点犹豫也被浇灭了。她甚至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个想象,是此时此刻,或者是下一时下一刻,真的就要发生的一件事。心跳怦怦如擂鼓,一个莫名的声音催促着她,快点,再快点,否则就要出大事了。

夜色里的雪花像一片片被风吹开的蒲公英,拂得人满头满脸都是一片白。摩天写字楼的最后一个窗口也熄了灯光,宋爱儿掏出门卡,从特殊通道直接乘电梯上了顶楼。

远远地还没走近,就听见轰然一声巨响,像是什么硬物砸在了玻璃上。

这声响在黑暗中摄人心魄,令人的心狂速地跳了起来。

王邈的吼声毫无预兆地同时响起,震得几乎整扇墙壁都在嗡嗡地打战。

“我姐是怎么死的!”

整个大楼的顶层静得可怕,听不到那个人的回应,王邈的狂怒似乎无法控制。那咆哮声震得宋爱儿的整个心腔都快碎开了。

“你他妈给我说一句实话,我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回答他的还是平静的沉默。

砰一声!

又是什么落在了玻璃上,呼呼的风声忽然疾速地从她耳边掠过,薄薄的耳缘被刮得生疼。

宋爱儿看到了里面砸碎的一扇玻璃。冷风灌进缝隙,直对正门。她伸出的手,轻轻地攥紧,只是靠着门坐下,躲过了一点疾风。

那扇虚掩的门隔在两个世界之间,隐秘,也安全。好像人和人之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她侧着耳朵,认真地听,确保他一切都安然无恙。

狂怒中的王邈是不是掐住了蒋与榕的脖子,不然怎么会有那么急促的喘息声?还是他一拳打中了他的肚子,才会发出那种痛苦的闷哼?宋爱儿按下心跳,问自己,如果这两人里,今天非得死一个,她会帮谁?如果王邈杀了人,她是帮他收拾现场,还是做那个第一时间的目击证人?

王瑾,王瑾姐,因为有了王瑾姐,这些选择都不存在了。宋爱儿握紧把手,正要进去,蒋与榕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个人说话总是缓缓的,不急,却又很有力。说到重要的事,他喜欢一字一字地讲。他就这么一字一字地说着:“王邈,那个女人我还是会娶,无论你反对还是同意。她是我的新妻子,希望你不要为难她。”

王邈听得笑了:“这时候给我老王家落井下石的,你可真敢当头一个。”

蒋与榕没将他的嘲讽放在心上,心平气和地继续说着:“至于你父亲留下的那些股份,我确实有权得到它。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上门女婿了,你心里也清楚,这些年我为王家做的比任何人都多。”

“那是你欠我姐的。”王邈口气蛮横地打断他。

“你错了,王邈。”蒋与榕的态度出奇的温和,也出奇的坚定,“我不欠任何人,也没有什么可欠的东西。”

宋爱儿正听得凝神,话未落音,忽然听蒋与榕一声大叫,似乎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

她的心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呼吸之间都是慌张。

可一声大叫之后,却再无回音。

宋爱儿的大脑一片空白。门的那侧发生了什么……王邈捅人刀子了?还是……他把蒋与榕推下了楼顶?

她的手握动那个门把手,冲进去时险些摔了一跤……顶楼是三百六十度全景区,门和门之间向来只作为空间的间隔,没什么实际性的防卫功能。半推开的门露出一方小小的影子,正在生死边缘的蒋与榕似乎看到了一线生机,他用不大但却能让三个人都听到的声音突然地叫了一声:“宋小姐!”

眼前的一幕让她的脚步生生地钉在了原地,坚实的落地玻璃不知什么时候被生生地砸开了一个大口,满脸是血的蒋与榕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大半个身子已顶在了玻璃窗外,身下就是苍茫的夜色和一眼望不清的街景。危楼高百尺,地上的人听不到呼救,而摩天大楼顶层的人也觅不到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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