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沟通环节,丁大成原本担心两人的关系会给这次展览造成影响,想让自己手底下的一个秘书插手,却被宋爱儿果断拒绝。她亲自拟文给宋衣露发电函商谈工作事宜,口气认真,没有丝毫私人情感在内。
宋衣露回复得很快:“见面谈。”
两人都如同面对陌生人一般地工作着,宋爱儿想起在奥勒雪场时她充满恶意的那个问题,总觉得自己仍是轻敌。
三天后宋衣露飞回国,先回了在南京的家,拾掇漂亮了,才在傍晚六点直飞北京。她没有先去见宋爱儿,而是打了个电话给王邈。
王邈想起今天是如会馆的艺术沙龙,于是垂着眼皮发了个短信。他一边发着短信,一边懒懒地系着围裙,准备给宋爱儿搭把手下饺子。
宋爱儿发现临时没了盐,急得跳脚,推他:“王邈王邈,快买去!”
她的推攘力气很小,像只小奶猫似的,王邈很是受用了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解下刚系上的围裙,一边走到玄关前换下拖鞋,一边慢悠悠地说:“慌什么,少爷我这还是头一次被女人逼急了眼呢。”
宋爱儿站在厨房里,一边拿着一只大铁勺捞锅里的滚水,一边大声地应他:“那就麻烦少爷您快点儿把盐买回来。”
王邈手握在了门把手上,想了一会儿,忽然又折回身。他抱着急得快冒火的她,亲了一下,嘟哝:“都快有点离不开你了。”
宋爱儿一推他的脸:“那就大家一起饿死吧。”
王邈走得急,手机就那么留在了一旁的桌沿边。宋爱儿等着他的盐时,那手机滴滴地又响了几声,随着震动缓缓地就要落下去。她伸手去接,鬼使神差地见到了那个号码,署名Freda。
系着围裙的宋爱儿在桌边站了一会儿,没有再犹豫地点开了短信。
宋衣露给他发的短信挺暧昧的。说实话,宋爱儿没想到这会是宋衣露的风格。她记得自己离开宋家时,这位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公主。现在,她发给王邈的短信里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挑逗。宋衣露发的短信只有一句话。
“Kenneth,我穿那条低胸红裙合不合适?”口气如同有意无意的撩拨。
宋爱儿往上翻短信,明知道这行为让王邈知道了一定会冒火,可她忍不住。再往上翻,她才发现宋衣露在奥勒雪场时没少勾搭过这位少爷。就在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她就把酒店房间号告诉了王邈,约他小酌一杯,愿多年未见彼此不曾生疏。
可那天晚上的王邈在做什么呢?哦,她记起来了,那天王少爷正坐在乡村小别墅的客厅里听她一句接一句的摊牌。
她有点明白过来,王邈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说“宋爱儿,你别把我往别的女人怀里推”,他笑她“你这样说,这样做,不过是把我推得越来越远,推回你妹妹的怀里去”。
原来王邈真的没骗她。这些短信于她,如醍醐灌顶。
看了看时间,王邈买盐也该回来了。她不想放过宋衣露,于是用着王邈的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按下了一条短信,按完才删。
这句话是杜可收拾一个妄想鸠占鹊巢的小姑娘时用的。宋爱儿一字不差地照搬,竟然觉得挺合适。
她这么回宋衣露——“不穿文胸就挺合适。”
刚放下手机,门边就传来一声门卡感应声,王邈提着袋青菜进了门。
宋爱儿跑过去接过,有点好奇地在手里掂了掂:“哪买的呢?”
王邈说:“还能哪,家乐福呗。”
她有点感叹地把袋子往他怀里回塞:“其实买菜还是得一清早去市场,到傍晚叶子都黄了。”顿了顿,“洗洗去。”
王邈听得很受用,她这样唠叨时就好像两人是一对才结婚的小夫妻,对什么都一窍不通。她手忙脚乱煮水下饺子的样子,其实他也挺喜欢。
他卷起袖子洗菜,掰开菜叶一根根地洗,洗得十分秀气。
宋爱儿原本添着水,眼光一瞥,瞥着瞥着就停在了他的手上不动了。王邈的手指修长漂亮,洗起菜来跟在牌桌上慢条斯理地玩麻将似的,偶尔发现有一点瑕疵的,就拣出来扔在一边不要。才一会儿工夫,他扔了的比洗了的还多。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头,露出个得意洋洋的笑来。“少爷我洗菜还有两下子吧?”
宋爱儿原本没打算打击他,一听这口气,还是把咽回肚子的话重新吐了出来:“照您这么洗,全京城的饭馆非得倒闭一半不可。”
王邈被她说得有那么点郁闷,一扔手里的菜叶,一副要和她理论的样子:“宋爱儿,你最近胆儿是越长越肥啊。”
宋爱儿怕真把他惹急了,连忙笑嘻嘻地顺毛:“还不是王少爷的伙食好嘛,都快把我吃成小猪了。”
他沾着水的手指捏了捏她的脸:“胖点没什么,我最讨厌排骨女。”
宋爱儿暗想,那你还勾搭如今瘦得跟排骨似的宋衣露?印象中宋衣露并不是一直都那么瘦瘦的,十几岁时两人的眉眼很相近,自己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瘦过了头,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般。宋衣露却是两颊红扑扑的透出一股青春的生气。远远走来,看一眼,很快能辨认出哪位是小公主哪个是烧火丫头。
王邈又叹了口气:“不过太胖看着也没劲。”
宋爱儿有点好奇:“你看谁胖来着?”
王邈灵机一动地改口:“看了你之后,谁都是个胖子。”
宋爱儿听得高兴,也就不再追问。
她煮上一大锅饺子,端碗出来时,王邈正低头架着大长腿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用象牙筷子敲着碗边:“王少爷,来吃饭啦。”
王邈也没搭理她,只是缓缓地按着手机屏打出几个字。发完短信,他才抬起头望她。
宋爱儿一边解围裙一边哼着歌,他在她背后毫无预兆地出声:“你动我手机了?”
宋爱儿背对着他,手上的动作微微僵住,也只是一刹那。她随即很轻快地应了一声,拾掇着锅碗瓢盆:“你手机落地上,我替你捡了起来。”
王邈冷笑了一声:“还有呢?”
宋爱儿把围裙慢慢地折好,每折一下都捋得很平,终于折成了一块豆腐的大小:“还有,替你给你的Freda回了一条短信。”
说完她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王邈也闷着,一句话没说。两人都在等,一个等解释,一个等着对方的少爷脾气发作。等了大约十几秒,王邈才发觉宋爱儿竟然没给自己找台阶下。这回他是真被她气着了,索性把手机扑一声丢进她怀里。
宋爱儿眼看着那手机堪堪要落在地上,连忙扑上去接起,有些慌乱地抬眼看他:“你要干什么?”
王邈丢完手机一下子靠坐进了宽大的沙发里。沙发柔软又舒服,是从意大利定制后运来的,王邈记得当时自己的要求是要像小孩的蹦蹦床似的,能给累了的人可劲地造。他陷落在柔软的沙发里,整个人舒适而惬意,耷拉着眼皮没看傻了眼的宋爱儿,只是一个字接一个字地往外蹦:“不是想看短信么,给你看还手软了?一次看个够,少爷我手机里存的女的可多了去了,你要一条条地看,一个大晚上也不够。”
宋爱儿是真傻了眼,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再招惹王邈了。他不按常理出牌,他有点儿吓人。
王邈等着她的动静呢,抬头一看,宋爱儿傻了吧唧地站在桌边,手里握着他的手机就跟握着一只烫手山芋似的。
他于是又追问了一句:“您手上拿的这是定时炸弹吗?”
宋爱儿仍然有点不适应这个王邈:“王少爷,你这叫我翻你的短信记录……是真话假话?”
“让你翻就翻,哪来那么多腻歪?”
宋爱儿点点头:“好,那我就真翻了。”
她坐在桌边一条条地翻读着,神情悠然,像坐在情调极好的咖啡厅一页页地翻着杂志等人。她看短信,王邈看她,两人都看得有些不是滋味。宋爱儿发现这些短信大半是生意往来,剩下的百分之七八十是丁大成发给他的行程说明,还有一些哥们儿的聚会邀请,其中夹杂了一些女人的短信,却也并无想象中的暧昧。
宋爱儿翻着翻着,手指忽然稍稍一顿。她看到了一条署名为大傻妞的短信,点开,是很久前自己发给他的一条短信。那会儿他们还在巴厘岛,是那个她和他在海边喝醉了拉拉扯扯 几乎扭打成一团的晚上,后来景思思把他哄上了车,蒋与榕带着她上了另一辆车,两人分头离开。那个晚上自己的脑袋一直迷迷糊糊的,吃了醒酒药也不管用,一定是躺在酒店大床上时揉着头随手发下的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