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邈一直大力扯着她,到了泳池边才立定。
宋爱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咬牙没喊出疼,耳边就传来这位大爷的训斥声:“在巴厘岛那会儿不是盘算着要做落地导游吗?”说着嗤笑一声,“你可真行,宋爱儿。几天不见就成了台球桌边的陪练妹。”
宋爱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说陪的可不就是你们这帮纨绔子弟嘛。你在这儿阴阳怪气,把这样的事看作男盗女娼,怎么就不想想台球桌边站的还有你王邈呢。可是这话不能明白地说,宋爱儿是知道他脾气的。她要是真这么说了,他也许能就地生吃了她。
因此她也只是笑了笑:“落地导游的钱也不好挣啊。现在这季节,又晒,客人又多,回头还不落好。陪一晚上的台球能挣的不比飞一趟巴厘岛少。”
她越是这样漫不经心,王邈的火气就越是“噌噌”地往上冒。
宋爱儿想,我可不能真得罪了他。我还想挣一栋楼呢。因此在王邈作出回应之前,她又换上了诚实而卑微的姿态,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眼委屈地瞧着他:“我没工作了。我学历不高,也没什么能耐。原先在4S店好歹也是份正经工作,可那回你把副店长给得罪了,我在那儿里外不是人,只能走人。”
王邈听着心里不是滋味,冷冷地看她。
宋爱儿又说:“蒋先生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有一个姐姐叫杜可,你见过的。蒋先生要去巴厘岛,需要一位临时翻译。杜可知道我会当地语言,所以把这个机会给了我。我挣了不少钱,可是……全花在了行头上。”
她说了个谎,可是半假掺真,所以王邈找不出理由反驳。他那会儿把他的一切都落在了眼底,穿的鞋子,拎的包包,还有颈上的项链,的确需要一大笔钱。
宋爱儿说着,叹了口气:“都解释完了,能让我进去了么?不陪完最后一桌球,就拿不了薪水。”
她转身要走,王邈忽然又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宋爱儿心底一震,可是脸上却装出吃惊的表情,慢慢地抬起长长的睫毛,露出乌黑的眼珠子。她看着他,仿佛十分疑惑的模样,只差问一句“王大少,你还有事?”
王邈把他的装模作样收在眼底,也不愿放手,两人只是干耗着。
宋爱儿半开玩笑地问他:“王邈,要是我没了工作,你赔我?”
王邈终于松开她的手腕,宋爱儿于是头也不回地“噔噔”往地下台球室去。
王邈只是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宽敞的台球室里气氛很尴尬,一帮人眉来眼去,都等着看他的笑话。王邈相信,不用过今晚,朋友圈里就会互相询问,那个来陪练的台球妹是谁啊?
宋爱儿从前露过几面,不少人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让自己的前女友落到陪吃陪玩的地步,没准会成为旁人的乐子。不过他的前女友一向多得数不清,所以这笑话也不过是个笑话。除了这个,王邈心底仍旧不舒服。
他看着宋爱儿给那群人开酒不舒服,看着她笑吟吟地打斯诺克不舒服,等午夜十二点的指针走到了正位,这不舒服终于到了极限。
王邈把台球杆立在一边,说:“不早了,你们玩着,我先撤了。”
第六章 为你点亮漫天的星辰
宋爱儿不是一个撑不住场子的人。王邈走了,她照旧笑吟吟地站在一堆女孩中间,一点也没有要跟着走的意思。这里不比夜场,只是年轻公子哥的私下小聚,所以大家都还算收殓。到了后半夜,大家都累了,有人喊饿,于是做东的人按了按旁边的铃,吩咐厨房端些吃的过来。
有女孩说要吃松露,厨房师傅面露难色,说:“这个点恐怕不好找。”
那女孩把一沓钞票砸到了对方脸上,劈头盖脸地砸,砸完才说:“那就上其他地方买去呀。”她这样装腔作势,别墅主人却丝毫不介意,反而在一旁看得乐呵呵,坐在台球桌边努了努嘴:“老陈,买去。”
宋爱儿看在眼里,心想:这下半场不知得疯成什么样。她来这儿的目的不过是见王邈,本尊见到了,也就差不多是时候撤了。不过撤也要找个好由头。等到又一桌球开场时,她佯装头晕,和身旁女孩说想到泳池边吹吹风,不动声色地就退出了地下台球室。从泳池边绕小路走别墅后门出去。
宋爱儿一手拎着小手袋,脚踩着高跟鞋往外走。夜里的山风凉飕飕的,吹在颈上,胳膊上,像是小刀子柔柔地刮着。她打了个喷嚏,这才想起外套还丢在屋子里,可这时说什么也不会回去拿了。
边走边打喷嚏的宋爱儿一个没留神,险些撞在了一辆跑车上。
“一点二十六分。”坐在跑车里的王邈慢慢按下车窗,脸上说不清什么表情,“宋爱儿,你架子挺大呀?”
宋爱儿没想到这祖宗在外等了她一个多小时:“你不是早回去了吗?”
王邈避开话头:“里头散了?”
“没,他们正玩着呢。我头晕,先溜了。”
王邈拍了拍副座,没和她再废话,“上车。”
宋爱儿不声不响地一路上感受着他飙车的速度。直到跑车下了山,隐隐约约可以望见城市零星的灯火,她才开口:“你要带我去哪儿?”
王邈没有回答她,然后方向盘一转,往他们熟悉的那条路上走。
宋爱儿想起蒋与榕的话,又想起那栋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属于自己的大楼,想的东西多了,隐约头痛。她什么话也没说,因为明白王邈的意思。王邈见她不开口,心底冷笑了一声,面上倒是淡淡的。
到了公寓楼底下,一打开车门,宋爱儿还是被迎面的夜风给撞了个正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王邈揽住她,他的胳膊很有力,身上的味道是淡淡的酒香,熏得人欲醉不醉。两人这么搂着一路上了电梯,王邈按下了一个数字。
宋爱儿见了,有点吃惊:“你搬家了?”
王邈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栋楼都是我的,上哪儿搬家去?”酒店式公寓的服务很到位,从楼底的门童到打卡制度,充分保护了用户的隐私。宋爱儿从前只上他常住的那屋去过,以为这是他的一个小小栖身之所,没想到同一栋楼他还能换着地方住,不由得就有点好奇。王邈这人原来也挺鸡毛的,有洁癖。他带女人过夜和自己独处的地方是全然不同的。酒店式公寓,堂皇而雅致,宋爱儿走到墙边敲了敲,俯耳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又拍了拍床,突发奇想:“王少,底下是不是放了金条?”
话未落音,她的表情忽然呆住。从厨房走出来的王邈系上了围裙,一手拿着面条,问:“吃什么夜宵?”
宋爱儿回过神:“面条吧,面条……就挺好。”
王邈点点头,转身又回厨房。宋爱儿站在原地,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等到王邈端了两碗面上来,才回过神来。
王邈煮的面很不错,打了荷包蛋,放了葱花,从锅里捞出来,看一眼就觉得香喷喷的。宋爱儿原先还不觉得饿,这时见到了一大碗面,立刻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两人都没客气,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王邈吃得很少,不过挑了几口,就把筷子撂在了一旁。宋爱儿一直埋头吃着,没有发觉。等发觉时,王邈一双乌沉沉的眸子正盯着她若有所思地看。
宋爱儿放下碗:“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
王邈说:“我在外留学时一直自己做饭。”
“你在外留学,家里难道不给派保姆?”宋爱儿有点好奇,好奇中还夹着一丝吃惊。在她的世界观里,王邈就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脾气臭,人也不好。这样的人要是一个人住,能不打翻酱油瓶就不错了。可是王邈的面容沉静,丝毫不受她的挑拨,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国外的生活简单,他只要足够优秀,能应付接下来的学科,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那个年纪的王邈除了有些自大外,还没有那么多臭毛病。虽然防人,却不像回了国内一样,压根儿不再相信人。有时王邈也会想,如果自己就那么在国外待一辈子,也许顶多只是成为一个让人讨厌的人,却不至于令人害怕。
宋爱儿低头用筷子拨了一下面碗里的荷包蛋,没吱声。
王邈又说:“你是不是觉着,我这样的人,去了国外也就是一恶霸。成天偷懒,往外跑,到了考试周就雇人抄论文,上一个三流大学,拿了文凭就回国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