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西宴淡淡回了声。
“去哪儿?”
他没再说话。
倒是老吴借机呵呵笑了,说:“你哥有礼物要送给你。”
林落凡闻言一讶,瞟着身边“呦?”了一声。
林西宴像不悦,“吴叔。”
老吴笑,“嗐,送礼物是好事,你不还是特意给落凡挑的?废了那么大的劲托运回来,怎么都不说?”
他越说,林西宴反而俞显窘迫,干脆不说了,转头看向窗外。
林落凡反而越来越兴奋,刻意贴近他拱着他肩膀调侃。
“真的?真有礼物啊哥?”
“是什么啊?你给我买什么啦?”
“啧啧,林大少,这么傲娇,送个礼物还不让我知道。”
“你知道的,我这人挑性很大的!不上档次的我可不要哦!”
被说烦了,林西宴手掌扣住她脑袋往旁推。林落凡故意“哎呦”一声斜歪在许星河身上。
许星河眼疾手快扶揽了她一把。
“爱要不要。”林西宴沉着脸,“吴叔,回泛月湾。”
“别啊,不要白不要。”林落凡指尖在老吴的椅背上轻点,“吴叔,不用管他,接着开!”
老吴忍俊不禁轻摇头。
身侧的手悄无声息握住了许星河的,林落凡轻轻捏了他两下。
许星河微顿看她。
对碰上她的视线,她悄悄朝他笑笑,眼眸里划过霓虹。
她的笑也像一剂定心剂。
许星河不自觉扣紧掌心。
其实许星河也明白,于他跟林落凡而言,某些关系的转变不是结局,恰恰是才开始。
他们两人之间阻得东西太深,也太远,不可能轻易跨越。
从他将“落入凡间”交到她手上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前路是怎样的荆棘。
林落凡倒是无所谓。
她今天执拗带着许星河来见林西宴,的确是刻意。
与许星河在一起,是她坚决的决定。她无所谓别人会怎么看,无所谓林家那一帮人同不同意。但她必须得让林西宴知道。
她生命里真正对她好、也让她在意的人不多,为首的当属林西宴。她可以不管不顾所有人的声音,但是林西宴不行。
但她也不求林西宴会同意。
她只是必须要亲自将这件事告诉他。
也由此,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心意有多坚定。
……
汽车最终在GK赛车场停下。
GK赛车场是私人赛车场,赛场的所属权不是别人,正是林西宴多年的好友霍靳琰。
他手下有自己的车队,为了练车方便,索性自己建了私人赛车场。
先前参加的赛车赛,在排位赛中超越林落凡的两个男车手中就出自GK。托林西宴的关系,林落凡跟霍靳琰交流过几面。然而喜爱竞技的人都有自己的骄傲跟热血,他们两个谁都不服谁,每次见了只有互杠的份儿。
没想到会来这儿,林落凡啧啧两声,直追问着林西宴是不是从霍靳琰手里把GK给她买下来了。
林西宴说她想得美。
快十点了,走进赛场,赛道上还有人正在练车。
霍靳琰正在起点处捧着ipad看什么,皮衣外套染了冷雾,身影颀长。
看见几个人来了,他放下ipad抬手向他们打了个响指,“来了。”
林西宴过去,伸拳同他碰了一下算作打过招呼。
霍靳琰的视线落到林落凡的身上,“呦,大小姐也来了。”
林落凡“嗯哼”一声,挑眉,“来踢馆,霍大少别怂。”
霍靳琰嘁声轻哂,“小丫头。”
目光再看向她身旁的许星河,他微顿。
许星河同他轻颔首。
圈子里面有些人有些事传得热烈,彼此间都心照不宣。霍靳琰从不参与圈里那些八卦流言,无声向他笑了笑。
林西宴:“到了么?”
霍靳琰:“早到了。现在看?”
“现在看吧。”
他旋即从一旁地上堆着的书包、赛服、手机等杂物里捞出个对讲机,说了声什么,随后跟林西宴示意稍等。
林落凡不知他们俩在说什么,古怪跟着他们俩的目光朝一个方向望去。
很快,远处风变烈。一辆机车从远处遥遥驶过来,夜色里快到像束蓝光。
“我去……”林落凡心瞬跳,一眼认出来。
哈雷最新款限量机车,宝蓝色,全球不过几十辆。
车在几人十几米开外刚停下。林落凡直接跑过去,绕着它仔仔细细看了几圈,抬起头眼睛抑不住的惊喜。
“给我的?”
“嗯。”林西宴走过来,“你不总说出门不方便,又不喜欢司机跟着你。这车上过牌照和保险了,能上路,以后你就骑它吧。”
林落凡目光晶亮,明显是极喜欢的,左看右看连一寸视线都没挪开过。
许星河默默望着她。
霍靳琰说:“不跑一圈试试?”
林落凡的确也是很想上手试一试,可一想到林西宴和许星河……她十分迟疑地向许星河望去一眼。
许星河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微笑,“去吧,试试看。”
“可是……”
手轻扣在她手臂轻捏两下,他极缓地同她摇摇头,示意别担忧。
直到林落凡带好了头盔跨上机车驶远,许星河转身,看向林西宴。
林西宴静静看了他少顷,“陪我走走吧。”
-
夜风旷远,墨空没有星星,如黛的远山隐没在遥远夜色里。
赛车场照明灯刺白,将两道瘦颀身影拖映在地上。两个人沿着赛道边沿默默往前。
一直远远走出一段距离,林西宴低声开口,“你的事,落凡都跟我说过了。”
前行的脚步缓缓停住,他侧身望向他的面庞,视线落在他眉角的一个位置,“怎么样了?”
许星河的脸上还落着散碎的伤痕。
他摇头,声色平静,“没大碍。”
林西宴没再多问,微垂下视线。
雾稀薄,远处机车烈烈的轰鸣声被隔得飘渺遥远。
“‘Tomber dans le monde’的事,”片晌他又开口,语气诚挚,“谢谢。”
许星河说:“是我情愿。”他同他平视,阴影落在脸上轮廓分明,眼瞳墨一样的浓,“不用说谢。”
林西宴微默。
“你和落凡……”
听见这句,许星河唇角微抿,指节悄无声息捏紧了。
他目光一直同林西宴对视着,没移开过。沉默,却坚定。
于是林西宴也没再继续往下说。他等他主动说。
“西宴哥。”许星河看得出,主动开了口,“我知道,你们能给落凡的,我给不了。我再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她现在所处的高度,这辈子可能都达不到。”
他声线发涩,“但只要是她想要的,我会竭尽全力给她得到。”
林西宴眼神复杂,“你真的喜欢她?”
“是。”他回答得很笃定,神色亦是坚定的。
许星河无法用语言述出他对林落凡是怎样的感情。她是他心里的玫瑰刺,刺得太深太利,连血黏肉,就没办法冷静的剥离开来说了。
在旁人看,他们两个就是一对仇家,遇见就掐碰面就打,似乎从未有感情里该有的彼此温存。
没人会觉得他们是相配的。无论从何处,都没有。
他们两人身上都竖着太多刺,自己都疼痛难忍自顾不暇。若拥抱,更只有鲜血淋漓的下场。
可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彼此都太清楚彼此的伤口在何处。所以总能小心翼翼避开、总能直击到痛楚。时刻提醒彼此是鲜活的。
许星河喜欢林落凡。许星河爱林落凡。
可若让他说,有多喜欢、多爱,他只能说。
再重遇她之前,他从没想过活着;
而现在,他很希望有来生。
若有来生,那他希望自己是强大的那方。还能在烟火余烬里拽住她,拽紧她。愿她一生明亮,清澈无忧。
……
林西宴不知许星河心中所想,却看得出他的坚毅笃定。他见过他决意时的眼神。
他轻叹了声气,“落凡,其实心思很细。”
许星河静静听。
“她看着总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冲动,跳脱,但其实很多事情,她心里比谁都明白。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干脆就装得没心没肺。玩得欢,笑得欢,其实心里比谁都难过。”
遇痛不喊痛,遇事不会说。
永远明艳张扬得像团火焰,尽情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