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和王彦森也来了,特夸张地描述她方才是怎么超越第一取得冠军的,蹦来跳去像个猴子,惹得一堆人哈哈笑。
高妍站在稍远的人群外默默看着。
林落凡在回应着身边人时无意间抬眸看见。
四目相对,高妍微顿了下,而后说:“恭喜。”
转身就要走。
“高妍。”林落凡叫了声。
高妍脚步停住了,回了头。
周围人眼见这两人又碰上了,隐隐担忧会不会又起冲突,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林落凡指尖笔直指向她,“谢了——”
“……”高妍手指无声捏紧。
哪怕不甘,她也的确输了。她静等着她后面那四个字。
林落凡说:“——对手。”
……
一群人散去,林落凡往一个方向走。
她说想自己待会儿,拒绝了程骁他们跟着,独自走向一处角落。
天色暗下来了,星星疏寥,头顶悬着一弯月。
林落凡在大石头上坐下来,扶着额舒了口气。她把头发散下来,拉开一点赛服拉链,任由夜风吹得凌乱的飘。
静默了会儿,她掏出手机,点开短信页面。
短信页面还停留在昨晚她发送的那一条,孤零零的,没回应。
她看了几秒,指尖迟疑地输入。
[我……]
风迎面吹,带来远方脚步声。
很轻,细微,轻得几乎错觉。
她只是下意识地抬眼。
“……!”
心,在瞬间不受控地狂跳,便身的血都刹那烫起来。
月光淡,他的身影还很远,踏着缈淡的月色,白衣被笼得像夜雾,迎面向她缓缓走来。
林落凡喉咙被哽住,下一秒腾起身疾步朝他跑过去——
第40章 040.想要 想要什么?我要你。
许星河离得还稍远, 离她几十米的距离。
淡白月色笼在他的身上撒了层银霜,他步子稳而缓,整个人冷清遥远。
见她跑过来, 他步子停下来, 静静看着她跑向自己。
夜风里她的长卷发像片栗色波浪,随着步伐飘漾在空中。永远热烈张扬。
直到她越来越近, 在距离他只剩几米时脚步渐渐缓下来, 站在了他两米外。
许星河看着她。
月光下她的脸颊是细腻的象牙白,呼吸带着跑过的微喘,眼底有水澄的红, 被风吹乱的发丝遮不住她的美。
被他沉默望着的这会儿, 林落凡也看着他。
消失了这些天, 他瘦了一些, 头发也似乎长长了点。
他的脸仍旧冷峻好看, 肤色冷白, 接近苍白,眼眸沉郁没有病态。
林落凡想走近他一点, 再近一点。可又不敢。
她感觉到眼前的他好像特别不真实, 连眨眼都生怕他又会消失, 就站在这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一瞬不瞬地仰头看。
“你……”她好像有点无措,两只手往前伸了伸又停住, 最终手指无意识地抓了抓空气放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弯唇对他笑,“你回来了。”
你回来了。
她语气笑意轻松, 眼底却越来越红。
仿佛他只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她也只是在旁乖乖的等。没有怨怼,没有质问。
许星河始终低眸望着她, “嗯。”
沉浓的夜将他眼瞳的色泽衬得更加幽深,他旋即也微弯起唇对她道:“恭喜你,得了冠军。”
林落凡一刹心尖似有烟花在绽放,声音都放轻,“……你来了?”
许星河嘴唇翕动。
他像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最终只是一寸一寸放下目光,落在了她胸前那枚奖牌上。
想起自己还带着那枚金牌,她心里的烟火又星星点点坠下去。她伸手碰了碰冰凉的奖牌。
天宽地旷,秋夜寂静。
手紧紧握了握那枚奖牌,林落凡很快又抬头对他灿艳笑起来,“许星河,我把高妍给虐了!”
她拿起那枚奖牌冲他摇了摇,金色光点在他的眸里划开一抹亮。
她语调雀跃,努力压抑着什么就快压不住的东西,“你都不知道,我把她虐得可惨了!她现在对我超服气的!你没看见真可惜了。”
许星河神色平静,“嗯。”
“那……给个奖励?”她快压不住了,握着奖牌的手不自觉在抖,索性放下来,咬牙拼命隐忍着呼吸,“许星河,我都得了冠军了,你是不是也得有个奖励给我呀?嗯?”
他微默,看着她眼眶愈渐加深的红色,感觉胸口里有种无形的东西在撕扯。
他说。
“你要什么?”——
“我要你。”——
她的话音贴着他的尾音落下。一瞬间风停了,夜空安静。
许星河不可思议般凝了凝眼。
她一直在隐忍的东西忍不住了,忽然低下头掉下一滴泪,再抬起头时笑容收敛神情郑重。近他一步。
“许星河,我要你。”她说:“你要我吗?”
夜色里女孩声线颤动却坚定,不是在商量。
他指节在身侧无声地蜷紧。
“你说什么傻话?”
“我没说傻话。”
他眉微蹙,呼吸被掐住,“疯了?”
“疯了。”
“我给不了。”
“为什么!”
他句句在退,她步步紧逼,像是被逼出了最深处的决绝。眼神凌厉,像不容回避的箭直直刺向他。
许星河唇线紧抿,迎着她的视线,“你知道我——”
“私生子。还有呢?”她驳去他的话,最尖锐的刺直接刺破他心底最深处,仍旧恁般坚毅。
许星河一顿。
他早已预料过,那天过后,有些被他刻意隐藏的深埋的东西都不会再隐瞒得住。她都知道了。
他心里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在蔓延,音线哑了些,“落凡。”
“重度焦虑症、惊恐症!心理障碍严重,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病,惊恐发作时状态可怖,需要一直吃药调节。还有呢!”
林落凡不管他,自顾说。胸口随着促急的呼吸有了起伏。
许星河手臂肌肉无声绷紧了,眼底有了隐忍的红。
“你做过骨髓穿刺……”林落凡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没休养好有后遗症,脊骨偶尔会痛,腰脊受不了重击。你不确认以后会不会出现问题……”
她越说越觉得心脏在疼,胸膛里翻山倒海的哽咽止都止不住不住,眼睛蒙了浓浓的一层雾,“还有呢?”
“……”
“星河。”她迈开最后一步完全同他靠近,仰着头,泪水盈满却执拗不掉下一颗,“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
许星河一瞬胸膛像被重物压紧了,他喉咙酸涩说不出一句话。
这些天,许星河在姜宏那儿,不是没曾想过后面如何。
该怎么解释?该怎么面对?
如果他还是十五岁,那么她想要什么,他都会尽力去给。
他在阴诡污沟里长大,从来什么都不怕。不信天,不信命,不信神佛只信己。
可从他由顾改姓许的那一刻起,他就发现,这世上总有些事是自己的不可抗力。
那些屈辱和卑微刻进骨子里,就算痊愈了也会留疤。
她永远是那个恣意无畏的林落凡。
可他早不再是那个能给她后盾的顾星河。
他低声开口:“落……”
林落凡飞快退后一步,打断他的话。
“许星河。”她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说:“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
“……”
“我只要这个。别的,我都不接受。你想清楚了,再来回答我。”
望着林落凡走远的背影,许星河长久站在原地。
浓云吞没月亮,他的身影隐在深寂的夜色里。
……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试一下?她未必会在乎你在乎的那些。”
——“给不了她最好的,我就不给了。”
这样,最好的就一直在她心上。
她永远明亮。
永不失望。
……
-
赛车联赛结束,许星河归来,让所有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林落凡从许星河的公寓搬出去了。
她直接就走了,连这些天放在他家里的东西都没拿,也无所谓许星河会怎么解决。只找了个时间将钥匙还给江川。
整个房子,她只带走了那枚药片,一直被她带在脖子上。
这些天她一直没有联系过、也没见到过许星河。
林落凡并不心急。她那晚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她这段日子以来早就酝酿很久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