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星河,也是灯火(104)

作者:奶茶仓鼠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许星河心尖发涩,手掌轻抚她后脑的发,眼尾不自觉也泛了红。

……

这些天来,她也不好过。

站在他的角度,她能理解他的每一分心理、做的每一个选择,他有他自己的难处和纠葛,她无可厚非,可她就是难过。

她讨厌利用,讨厌背叛。她能容许全世界的背叛,但是不能接受他的。

他一个人带来的寒冷,足以抵消全世界给她的温暖。

“你……”哭了会儿,林落凡抬头,看着他一抽一抽说:“你跟他争什么争!”

她一张脸上满是纵横凌乱的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神情有种恨铁不成钢似的怨,“你在许家……你知不知道你在许家……”

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己也分外难过,闭了闭眼还是咬牙说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许家是什么身份!你对他们来说……你是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吗!你,你干嘛一定要和他争!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吗?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她越说越难受,心脏在胸膛里面一涨一缩地疼,手不自觉捂住了胸口蹲蜷下.身。

许星河半蹲在她面前。

“落凡。”他尽力将她拥在怀里,指尖轻沾去她的眼泪,涩声说:“我也不想和他争。”

他声调哑得仿若被砂纸打磨。

“可我如果真的什么没争过……我早就死了。”

第69章 069.经历 人断了软肋,要么死,要……

……

…………

六年前, 许星河和顾沄被许家人接回许家。

他还记得那是八月五号,炎夏,他被人带着走到许家后门的铁门前。黑色栅栏仿佛一个牢笼圈禁着他眼前的世界, 也让他的人生从那天起与过去割裂。

一开始的时候, 许承泽本打算将顾沄也接进许家去。

顾沄没有名分,可许家人稀宅大, 随便寻个由头安置给她, 一辈子养着她总绰绰有余。

可许承泽的原配张嫚坚决不允顾沄迈进许家的门,顾沄亦坚决不愿再与许承泽有任何瓜葛。许承泽无奈,只能由着顾沄的意愿, 允她住在外面。

溪县那间小二层, 是顾沄自己选的。

她说那位置处在南川与坞镇中间, 往前方有父母, 往后方有儿子, 无论向哪儿都有期盼。

可许星河知道, 她之所以选在那儿,是为了他。

只有她离许承泽远远的, 离许家远远的, 张嫚才不会对他为难。

起初的时候, 许家的人们对他都还算客气。

张嫚虽对他漠视,可是好在只是视而不见。许家上下旁支虽对他阴阳怪气, 但没人会真正找他麻烦。

他们都知道他在许家的作用。他自己也早与许承泽谈好了条件。他可以无偿给他骨髓,可他也须答应他此后许家任何人都不许再骚.扰顾沄。而等到许承泽的身体好转,他需得同意他随时离开许家。

只除了, 许星灿。

……

许星灿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他城府有多深?年少的许星河自己也说不出来。他犹记得他刚到许家时,初见他的场景。

他像是刚下了一个宴会,十七八岁的温润少年, 身上穿着板挺精致的西装衬衫,笑容彬彬优雅,向他友好伸出手掌。

——“你就是星河吧?你好,我是星灿,是你哥哥。”

——“常听爸提起你,欢迎回家!”

他那时不乏戒备,但也并非毫无波动。曾有那么一瞬,他也期待过亲情的温暖。

那时,他常常听许星灿对众人说一句话,“星河是我弟弟,你们要好好待他。”

可背地里,那句话又变成了,“这个弟弟,可能还是和我不亲吧。”

他送给他他新买的昂贵的新衣裳。第二天落在别人眼中耳中,却成了,“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他喜欢,拿去就拿去吧!”

他让他替自己拿饼干吃,第二天自己却因吃了变质的饼干上吐下泄。当他被所有人呵斥责备、有意曲解,他就卧在病床上苍白着脸解围,“你们别怪他,星河也不知道那饼干变了质。”

所有人都为许星灿不平。所有人都在说:“他一个野种,他凭什么?!”

渐渐的,在学校,在许家,他成了一个令人讳莫如深的众矢之的。

他的书桌里会出现青蛙;饭碗里会出现白色的小石子;

他走在路上,会有不知是谁从他身后猛踹来的一脚;会有人将他截在巷子里拳打脚踢,轻蔑讥嘲,“嘿,你就是许家那个贱种,是不是?”

而每当这时,许星灿又冲出来维护他,“星河是我弟弟,你们别欺负我弟弟!”

于是他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无数无数的人都在告诉他。“你看你哥对你多好啊!”、“你哥哥对你那么好,你还……”

……

他站在世界的一处孤角,那处角落没有光芒,世界听不见他的声音。他想要冲出去,就只得以自己为刀刃、为冰锥,割得他们血脉喷张,也刺得自己鲜血淋漓。

那年他常穿一身黑色,哪怕是最炽烈的夏季,也总是长衣长裤将自己包裹。

不为别的,只为了不让顾沄看见他身上的伤痕。

他每隔一月,才有一次机会赴溪县去看望顾沄。他在心里反复盘算着日子,小心翼翼地隐忍咀嚼,期待着从许家离开与顾沄真正团圆的那天。

只要等许承泽做完手术,只要等他病情好转之后。

……他就能走了吧?

他一直在忍、在等,也在熬。

终于等到了他与许承泽的身体状况都达标,手术时间敲定。可未曾想,张嫚的死亡,是上天给他开的最残忍玩笑。

……

那天晚上,是个要下雨闷夜。他屋中空调坏了,睡不着,便起身到屋外透气。

下到别墅二楼与一楼的交界时,他看见张嫚正站窗前的风口,窗子开了一角,窗外的夜风呼呼灌进来,吹得白色纱帘肆无忌惮地飞,她的长发吹得飘起。

她似乎正在画画,她本身就是个画家。

她站在窗前拿着笔刷和调色盘正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副油画。直到似乎听见有人来,才慢慢转过头,空洞的眼睛望向他,渐渐的唇边竟还浮出了一抹微笑来。

“好看吗?”她问他。

她声音是种雾一般的飘缓,又转回头看向那幅画,伸出指尖似想轻碰,又缓缓停。

“这幅画的名字,叫《Aurora》……”

“我给它起了个中文名,就叫……《星河灿烂》。”

她轻笑,也不知究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他说。夜风和白纱将她整个衬得仿佛幽灵般的飘渺。

“可惜,现在还缺最后一份颜料。”

那画是一副星空画,宇宙银河展现在夜空,浩瀚瑰丽,广袤神秘。可夜空的尽头却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的星被吸进去,碾得破碎。又有无数的星从中飞出来,漫入光河。

他那时回许家已将近一年了,整整一年,他和张嫚的交流寥寥得一只手都数的清。

他的目光只在画上过半秒便低下头,打算想要错开她直接走。张嫚却猛地伸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窒息感袭来的那一刻,许星河惊了,他甚至错觉自己看到的不是张嫚而是地狱里的修罗。

“为什么……为什么要抢我的!”

“为什么要出现,你们明明都已经走了,为什么就不藏好一点!”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濒死的窒息如黑洞吸去了所有呼吸和空气,他震讶,惊忡,不顾一切掰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她狠狠地拗开往旁一甩——

张嫚栽倒的那一刻,身旁所有的画架、调色盘、画笔等都哗啦碰倒了一地。她发丝凌乱地趴在地上,轻咳一声却是口血呕出来。

动静惊来了别墅内的其他人。佣人、保镖、许承泽许星灿等匆忙地赶来,惊慌地看着张嫚狼狈染血地倒在地上,而他站在身旁。

一片慌乱里,只张嫚反而痴痴地笑了。她口中反复呢喃着,“有了,不缺了……”然后慢慢抓起画笔,浸蘸了血迹轻点在画布上。

……

那之后,张嫚住入医院。

她原本身体就不好,一米七的女人,体重却只有八十斤不到。身体更是纸片般的薄。

住院以后,她的体质却愈加每况愈下,心肺功能急剧衰竭,个体全无求生意识,完全凭靠呼吸机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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