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师(40)

作者:楚山晓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不多时,卢三盛挺起腰,又把两条腿放回床上,轻声哼着不知哪个地方的小曲。这时戎策才清楚看见了,砖块垒砌的地板下面有个暗格,大小能装一个手提箱,先前卢三盛正是在挖砖头开箱子。也许被劫走的货就在这里。

一声火柴点燃的声音过后,戎策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香甜气息,一瞬间三年前的记忆在脑中炸开。卢三盛在吸鸦片,这股香气引得戎策心跳加速,他强忍片刻终于爆发,从床下翻身而起,扑到床边一把按住卢三盛的脖子,夺过烟枪扔出去。

卢三盛吧唧两下嘴才意识到被人挟持,张嘴想喊被戎策一巴掌打在脸上,牙齿都掉了两颗,“你从哪弄来的大烟!”“我,我不知道。”卢三盛脸上的皱纹扭成一团,戎策见他不肯说又是一拳打过去,这次鼻子也流了血,狼狈不堪,“我说,我说,这是我从江里捞上来的,不知道是谁的,连这个黑箱子都是……”

戎策这才松了手,卢三盛爬起来咳嗽两声,戎策怕他喊叫引来旁人,按住他脑袋往墙上一撞,硬生生撞晕了过去。“脑壳真硬。”戎策嘟囔一声甩甩手,半跪着从地洞里掏出来黑箱子,里面果然是一包包的鸦片膏,都做了防水处理,已经被卢三盛用了两三包。而黑箱子下面,还有一个棕色的皮箱,把手上带着碎花布,打开是一些日常衣服。

戎策提着两个箱子翻窗出去,找了个空旷的浅滩把鸦片连箱子一同点了,之后走上林间小路,混入一片茫茫黑夜。

日头正好,陈向哲坐在院子里看两个跟班斗蛐蛐,一只直接撕烂了另一只的躯体,一片恶臭。陈向哲捂着鼻子,让人赶紧把台子弄下去,向身边小厮问道,“馨桂园的头牌什么时候的戏?”“回爷,今儿下午三点,唱的是霸王别姬。”小厮是北方人,说话带着口音,陈向哲倒是喜欢,说出口比吴侬软语更有气势,显得他这个主子也更加霸道强硬。

还未等陈向哲问长盛剧院的头牌什么时候唱戏,叶斋推开大院的门径直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身黑衣提着箱子的戎策,不过后者看起来有些疲惫,眼圈发黑。陈向哲跟叶斋情同手足,但是跟戎策结梁子,连带着也开始不喜欢叶斋,高昂着下巴问道,“来干什么?”

“陈先生请的,你别闹事。”叶斋下意识站在戎策身前,引戎策还有点感动,不过细细叶斋估计是怕闹出事他自己丢饭碗。陈向哲赶着看戏,轻哼了一声拿起椅背上的衣服就往外走,叶斋看他走远拍了拍戎策的肩膀低声说道,“你最好祈祷陈先生长命百岁,不然就是他当家。”

戎策做出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提着箱子的手往前伸了伸,“别废话赶紧带路。”“嘿,我这是为你好。”叶斋仗着比他高半头,低眉鄙夷地瞥他一眼,戎策作势要踹他,“快点,今晚我有急事。”“看相好的?”“看你奶奶的看。”“奶奶在广州,跟大伯住一起,你要是想去我给你弄张船票。”

陈杏山看起来像是个生意人,穿着一身中山装,端一杯茶坐在红木桌椅前面,戴着眼镜读桌上摆放的本子,也不知道写了什么,但时常拿起笔勾勾画画。叶斋和戎策等在一边,陈杏山不说话他们也不敢打断,约莫半小时过了,陈杏山才看完了这本册子,放在一边,摘下眼镜揉着眉心,“你们说什么事情?”

“陈先生,货给您找回来了。”叶斋推了一把戎策,戎策踉跄半步急忙站稳,手臂托着箱子,将锁扣打开,“这是我从船民帮卢三盛家里找出来的,您放心,他不知道是谁干的。”

陈杏山慢条斯理走过来,看见箱子里是些男人的衣物,脸上瞬间红了,破口大骂,“小赤佬,你当我是三岁娃娃?这是什么东西!”戎策急忙做出受到惊吓的慌张样子,一边说着别着急一边扯掉箱子上层内侧的软布,露出一个隐藏极好的夹层,“您看,这是德国瑞士奥地利进口的手表,放在市场上至少两根金条,不是您丢的货吗?”

“混账东西。”陈杏山一把将箱子掀翻在地,戎策猜出来,那些鸦片才是陈杏山的货,但是他只能装作无辜,低声下气弯腰求饶,“您息怒,这真是我在卢三盛家里找到的,就这一个箱子,我以为您是走私手表的,啊不,贩卖手表的。”

陈杏山火冒三丈,叶斋也没想到戎策带回来这些东西,但是多一个兄弟在陈先生手下做事对他利大于弊,权衡片刻他开口帮腔,“陈先生,也许这半个月,卢三盛已经把东西转手了,或者用光了。而且,这些表价格不在那箱东西之下。”戎策悄悄扭头观察叶斋的神情,竟然也有些殷勤,看来狗腿是家族遗的。

“真的?能卖出去?”陈杏山踢了踢地上的箱子,偏头看了眼戎策,“行,你们俩就把货拿着,能卖出去二十根金条,你就将功补过,跟我做事。”戎策急忙点头道谢,陈杏山慢腾腾走回书桌后,将肥胖的身体挤进椅子里,戎策趁机弯腰把箱子合上拎起来。叶斋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戎策望向他时,他已经收好了表情,没留下一点痕迹,倒让戎策有些捉摸不透。

3.剖心

杨幼清住院一个星期,腿伤未愈便被上级要求出院主持工作,侦缉处因为行动组长无缘故的叛逃乱成一团,副处长没什么经验又不会息事宁人,最后惹得戎策的老下属快要闹到司令部去讨个说法。无可奈何,杨幼清脱了病号服直接去侦缉处,拄着拐杖走进办公楼大门时,迎面就是两个男人用军体拳格斗术在互搏,李承想去拉架还被一拳怼在脑袋上。

“胡闹!干什么呢!”杨幼清用拐杖戳戳地板,李承立刻迎上来,立正敬礼,“报告处座,这是我们行动组的组员。”“侦缉处的大楼是黑市拳击场吗?”李承听闻他话中带着怒气,支吾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处座,阿力一直承蒙戎组关照,孩子生病也是戎组出的钱。现在处里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您最好还是,还是给我们一个准话,了了这些事。”

杨幼清冷笑一声,扫了眼打完架站起来整理衣服的两个青年,又看向李承,“你跟他们说,戎策私通黑帮,贩卖军火,被侦缉处开除。任何人不得私下来往,应当以此为戒,端正自身,全心全意为党国效力。”“是。”

等李承走了,杨幼清看着先前打架的两人,他有印象,阿力一直跟着戎策,老实憨厚,但没什么文化;阿强是战文翰招来的人,有实力有学问,但是跟战文翰一样,官僚主义作风。片刻,杨幼清用拐杖戳了戳阿力的肩膀,“你跟我去办公室。”

下午,新的任命出来,情报组的顾燊兼任行动组组长,阿强提拔为副组长,先前与戎策有关的人大半被扔到别的部门,听着就是一次大换血。但杨幼清赶尽杀绝的作风只局限于侦缉处,面对军法处的提审,杨幼清说,戎策为党国效力多年,然不受重用,多次申请离职,这次是他杨幼清批准的。

似乎是军法处的老爷们也忌惮戎策的新东家,这件事情随之不了了之,但是怀恨在心的人还是有的,比如无缘无故被扔到仓库去的前组员,再比如,蓝衣社。

叶斋往酒盅里倒了一杯酒,数着桌上的金条,数了两遍啧啧一声,还是一副瞧不起的架势,“手表又不是烟土,不抢手,只有达官贵人才肯花这冤枉钱,我看是凑不够二十根金条。”“那我就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戎策往桌上扔了一盘烧腊,拉着椅子坐下,抢过叶斋手里的酒壶,“反正我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多了。”

“还以为你挺善良的,杀人不是为了救小六和老四?”叶斋用筷子拨拉两下盘子里的腊肉,挑起一块最肥的放进嘴里,挑眉冲戎策笑了笑。戎策闻言微微皱眉,细想起来叶斋说的没错,他平日里吊儿郎当,但还真没冷血到杀富济贫的地步,“反正我有办法。对了,问你件事情,葛茹风说老四结婚了,是叫胡刚吗?”

叶斋用筷子杆挠了挠脑袋,嘴里嚼着肉含糊不清回答,“是吧,谁知道呢,她结婚也没请家里人去,说是要断绝关系。都是你带坏的……”“离家出走是你教的,别什么都赖我。”戎策怒目相对,心里却泛了一丝苦楚,好在叶斋神经大条没在意,继续啃着鸭腿,“等等啊,我想起来了,是个叫吴先勇的广东人,中学校长,老五先前在他那上课,一来二去老四就跟他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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