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生慌乱?”卫将军冷笑道,“我还怕有人心怀不轨,将我王拖入后宫,暗中杀之!”
“让开,让开!”中护军将领乔匡正拨开将士上前,一见楚王面色,当即大惊,“这,这!”他当下朝卫将军大跪,“属下一时不察,竟出此大错,还请程将军责罚!”
卫将军同他打手势让他退下,只是乔匡正一根筋,死也要拦车求罚。
两人正在拉扯,颍川公主倒细声道:“诸位将军将领们,救助王上要紧,还有什么事,等之后再说也不迟!”
楚王力不从心,现场自是已成楚王后的公主为大。王后发话,乔匡正和中护军当下七手八脚,将楚王往宫城里挪。
卫将军当下发作不成,只得咬牙对祝政道:“盛宴乃你一意孤行举办,眼下楚王被刺,此事事关重大,我定会彻查!”
祝政懒得答话,连礼都没行,卫将军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缓缓抬头,夜空中乌云飘过,露出一轮皎月。
众星,当即黯然失色。
此处已然开始动作,还望姜怀仁那边能及时赶上才好。
祝政抬手,轻轻纵了一只白鸽。
*
九天阁安静的蹊跷。
江陵城开盛宴,连城外十几里的小酒肆都彻夜开张,生意更是红火,可这地处江边的九天阁倒大门紧锁,一派萧瑟景色。
一只白鸽扑棱棱落在屋廊之上,收着翅膀,咕咕叫了数声。
常歌额外留意了一眼,鸽子脚上并未有传信信筒,可能只是只寻常野鸽子。
锁头上已生了层薄灰,估计是锁了有些时日了,他抬头打量一周,若能踏上一层屋廊,倒能从二层破窗而入。
常歌仍盯着二层,悄声道:“你会不会轻身功夫?”
他见许久无人答话,常歌朝身旁一看,竟然无人!
姜怀仁半蹲着身子趴在木门上,正对着虎头大锁的锁眼看。
常歌:“你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姜怀仁自腰包里摸出个形状古怪的纤长铁器,伸进锁眼边挑边听,未出多久,沉重有两个手掌的虎头锁,咔哒一声弹开了。
姜怀仁拍拍手,哈哈一笑:“人在江湖行走,怎能不备两手。”
常歌:“……”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俩人先后进了九天阁,楼内门窗紧闭已久,又在江边,室内弥漫着一股极重的阴潮气。
楼内同普通酒楼格局差异不大,一层大堂,二层往上皆为雅间。
“这——”听见姜怀仁开口,常歌慌忙回身,悄声比嘘,姜怀仁当即压下声音,只以气音道:“这看着一个人也没有,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常歌笑道:“你我来寻的,正是这蹊跷。”
依着姜怀仁同向天彤所约,二人直上二层松风阁雅间,雅间四围皆是木制格栅窗,挂着数幅山水挂画。常歌朝四围扫视一圈,不知是不是陈设太满的关系,这屋子的纵深比外侧看起来小上许多。
常歌一时不知该冲哪副画唤向天彤的名字,便随意挑了一副,没想到向天彤姓名一出,雅间大门当即被敲响。
常歌警醒道:“谁?”
“为客官添茶。”
常歌无话,木门轻开一缝,转眼便进来了两位小厮打扮的人,向天彤跟在小厮身后,一进门,便同姜怀仁点了点头。
姜怀仁热络的紧,忙向三位小厮介绍:“这是我们祝公子,祝公子古道热肠、乐善好施,我在江上漂流数日,正是祝公子救下的,他听了九天阁的事情,心有不忿,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常歌想说点什么,却被他哽得说不出来。
用假名倒也罢了,怎么偏偏挑他的姓。
他一回头,姜怀仁冲他眨了下眼睛。
常歌无奈,只得陪着演:“姑娘们有何难处,祝某定当竭心尽力。”
其中一位小厮坐定,常歌额外多看了一眼,向天彤平平无奇,这小厮倒是生得英气。英气小厮娴熟看茶,常歌阻拦道:“不必看茶。”向天彤却只说:“要他们做吧,平日里也是看茶看惯了的。”
常歌的目光落在小厮看茶的手上,这手生得白净无比,还蓄着水葱似的指甲。他并未接话。
两盏茶斟好,茶香终于压住了室内的潮湿之气。
向天彤似在等些什么,莫名僵了片刻,经小厮提醒,方才以茶推将两盏茶分别推至二人,“粗茶,不知合不合公子口味。”
此处疑点重重,断不能贸然饮茶,常歌正要拒绝,姜怀仁已端起茶杯,咕嘟一声下了肚。
这什么……美人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要不是面前还有旁人,常歌定要翻他一白眼。
向天彤还要让茶,常歌抬手道:“不必,我还赶着亥时回家,有什么事,请简短说了吧。”
他言辞淡淡,却不知触了何处关窍,向天彤瞬间泪水涟涟,拿着帕子先行抹泪起来。
姑娘的戏还挺足。若不是此前他已知向天彤多有古怪,定会被这姑娘我见犹怜的模样蒙骗。
常歌朝身侧斜瞥了一眼,却见姜怀仁也红着眼睛,马上就要掉金豆了。
常歌:“……”
真不知是对着飙戏,还是色迷心窍。
向天彤做足了氛围,这才哀婉开口:“这地方白日里叫九天阁,亥时之后却叫做绣球赌坊,只许握着珍珑绣球之人进入。两位公子进来时,可有觉得室内潮闷异常?”
常歌谨慎选着词语:“此处临江,潮闷也不足为奇。”
向天彤缓缓摇头,刚要开口,那位英气些的小厮却抢道:“二位公子请随向姑娘来。”
那小厮掌灯,向天彤跟随,带着二人自一层下了地道,在其中七转八拐,听得水声渐近,地道愈发开阔,尽头处一转,竟是一宽阔地洞。
洞内黑暗,只能依靠向天彤手中如豆灯火照明,众人脚下乃一木栅码头,江水滔滔,几乎淹至栈道之上。
姜怀仁惊道:“这是那日我来到的码头!”
向天彤点头首肯:“他们夺来姑娘之后,会在江上绕行,最终抵达此处,那日我奉命接应九个北境女子,不料却接到了八桶卵石,和这位大人。”
常歌仔细谛听一番,地下洞窟幽深,只有水滴声声。
向天彤接着道:“亥时之后,但凡出示了珍珑绣球的人会被引入楼内,由专人以斗篷面具遮掩头面,接着无知无觉中吸入一种迷香,人称……软筋散。”
常歌面上不动声色,却将牵连软筋散的几件事情在心中理了一遍。
襄阳城外紫色锦衣人、楼船上大司农程邦的尸体、楼船上劫持公主之人,绣球赌坊,以及眼前这位什么都说得头头是道的人,显然也明白软筋散。
向天彤继续道:“中了软筋散后,这些官员被运至码头小舟上。此法防止诸位参赌官员相互交谈识出对方,更防止奸细混入中途作乱。在此处换小舟划向前方,直至长堤内部。”向天彤掌着灯火,朝远处伸了伸,可惜地洞辽阔,灯光照不亮远处的黑暗,“只是长堤决口一次,长堤内的空腔已被洪水淹满,否则我定带二位公子一探究竟。”
姜怀仁眼神一亮:“也就是说,这九天阁只是绣球赌坊的入口,真正的绣球赌坊在那长堤内部!”
向天彤点头:“正是如此。前些日子,说是司空大人暗中彻查此事,不知赌坊何处得了消息,将长堤内部陈设、掳来的女子尽数转移,长堤内部这才成了空腔。”
一行人复而回至松风阁坐定,向天彤缓声道:“今日我冒险将绣球赌坊之事尽数告知公子,还望祝公子能救我姐妹出这苦海。”
“好说。”常歌笑道,“只是我很好奇,向姑娘求人,都是这种求法么?”
向天彤不解其意。
常歌:“接连撒了三道谎言,我就不多提了,这隔墙之耳——”
向天彤眼神大变,常歌手中茶盏早已飞出,直直击向她眉心,向天彤身侧一小厮当即抢上,截断茶杯,向天彤却恍然醒悟:“不好!”
原来击向她的茶杯不过障眼法,常歌同时还击出了另一茶杯,那茶杯打着旋击中一侧木墙,木墙呼啦啦整个倒了下去。
墙后,数十刀斧手就这么袒露在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