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听着只是一声细微的闷响。
少年的视野瞬间染得鲜红,温热的、粘腻的血当头喷了他一脸,他花了些时间才明白过来,他不疼。
那不是他的血。
刀尖就悬在他眼前,离他不到咫尺的兵士维持着下刺的动作,眼珠瞪得老大,嘴边挂着血。
他还活着,但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士兵艰难转了转眼珠,一柄寒戟当胸刺出,如注的血沿着戟尖流着,片刻间,染红了他大片前襟。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寒刃如电,戟尖缚着的红绫越过肩膀,抚过他的脸。
“常……常……”
“歌”字还未出口,戟尖深探,把这个名字活活疼进了喉咙里。
这是沉沙戟。
这把长戟太有名了,有名到随意揪出个老农,都能给你讲出一段长戟的传奇,更何况是一名沙场士卒。
它是传说中,大周昭武将军常歌的随身武器。
沉沙戟、纯黑大纛。[2]
沙场之上,见此两样,犹如见了阎王爷的招魂幡。
开战之前,沉沙戟寒光一闪,常歌纯黑大纛一升,能直接吓得敌军丢盔弃甲,一溃千里。[2]
此刻,这把长戟正被人倒提着,当胸透过,锋刃正舔着鲜血。
不过传闻中,常歌已在大退月氏,凯旋当天,就被大周文王祝政一杯鸩酒,亲手毒死。
常歌身死,一统中原的大周瞬间倾覆,而天下自此大乱,六雄诸侯雄起,连年征战。
但常歌已死,此时此刻,用着沉沙戟之人,会是谁?
兵士的喉咙里发出些奇异的声音,他竭力回头,想要看清长戟的主人。
随着他的动作,少年终于回过神来,沿着长戟,看向来人——
黑马,狼裘,黑纱幂篱遮面。
方才狂舞的乱雪,竟像是听从此人号令一般,蓦然静了下来。
薄雪,只轻柔地沾了他的狼裘尖。
常歌?
他是常歌么?
少年不禁暗忖。
传说中常歌不是凶神恶煞,无比凶残,近乎妖邪的将军么?
怎么会是如此模样?
常歌:“让一让。”
少年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是在同他说话,慌忙退了一步。
常歌依旧骑在马上,将戟尖懒懒一抽,士兵甚至来不及看清刺透自己的仇敌,两眼一翻,身子一软,瘫倒在一旁。
常歌信手提起长戟,抽了袖中的锦帕,顺着锋刃擦血。
他的动作无比随便,就像是抚开刃上的污渍。
这幅对杀戮和鲜血习以为常的样子,看得少年胆战心惊。
他想跑,但他的腿居然在雪地中抖得筛糠一般,逃脱不掉。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走得急,只穿着单衣,刚刚一直没命地逃跑还不觉得,一旦停下来,寒风刮得他直哆嗦。
此刻,风起。
尘雪扬起那人遮面纱罗。
少年原本就一直盯着他看,此情此景之下,更是被惊得呆住。
纱罗之下,预料中的恶煞脸面没有出现,确切的说,什么脸都没出现。
幂篱罩着的脸,戴着个秘银面具。
这幅面具初看,皆是骇人的凶煞纹饰,倘若单看这面具,常人定会被骇住。
但若仔细端详,冰冷秘银繁复雕琢,愈发衬得戴面具之人,肤色透白,唇如澈丹,反而有些饮血狂歌的美感。
他还想多看上一会儿,结果风定,纱落。
黑纱再度将那人的颜面遮得严严实实。
“接着。”
不知何时,那人已擦完戟尖残血,抽了狼裘系带,随手将狼裘甩了过来。
少年懵然,下意识一接,狼裘厚重细软,还带着极其微弱的体温。
他的确很冷,就没假惺惺地推辞。
下一刻,他更是看直了眼睛。
狼裘之下,常歌将军,竟然穿着一袭红衣。
胜火。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1]老拙:老人自谦词
[2]大纛:帅旗。本文旗帜有军旗、将旗及大纛。除大魏外,其余各诸侯国均为军旗+将旗出征。大魏政权是篡权大周夺来,又忌讳大周时期常家军势力,特意取消将旗,降低普通士兵归属感
开新文啦!
将军又飒又美,但他是受,不要站错。
照例1V1,HE,攻受竹马。
无名少年和幼清都是重要配角。
少年真面目下章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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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一下预收:《怎么就献给乐神了?》
温子礼为小提琴而生,4岁登台,9岁开音乐会,12岁誉满全球。
他穿着精致的燕尾服,佩着白色领结,一手扶着谱架,微微颔首致意的画面,仿佛清贵的王子走出了童话。
他唯一一个缺点,是有点迷信。
每次登台前,温子礼必在后台虔诚祷告:“若此次演出顺利,我愿意向音乐奉献我的一生!”
后来他真的大爆特爆,引领古典乐潮流复兴,唱片销量能绕地球三圈。
维也纳音乐会结束的晚上,一位英俊的男人敲开了他的门:“是你么,死活非要把自己献给我的人?”
温子礼闭了闭眼,然后……报了警。
*
作为音乐之神,好不容易下神殿收个祭品,还被扫地出门,他觉得非常没有面子。
乐神决定让这个傲慢的人类付出代价。
一帮子音乐家同他出主意。
肖邦:人啊,总会被奇特的事情吸引,比如我妻子就爱女扮男装,我觉得她飒爽极了!
乐神:?
帕格尼尼:抓住心,你得先抓住胃,不过最主要的,你得把他关起来睡了他!
乐神:??
李斯特:爱情!狂热!你得拉他私奔!
乐神:???
有了音乐家的锦囊妙计,乐神信心满满,再次敲开了温子礼的门——
【开朗阳光·好像哪里不对 乐神攻 X 清贵骄傲·被迫陪着演戏 演奏家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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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夺心 寒风食人骨,霜雪葬冤魂。
那火一直烧到了白苏子眸子里。
白苏子抱着狼裘,一时间有些发愣。
此前,他只知道,无正阁巨子司徒玄痴迷于常歌,听闻传说中常歌凶神恶煞,一直以来还以为司徒玄有什么特殊癖好。
今日一见,方知将军动人,只此一瞥,犹如惊鸿。
幸亏他并不是色令智昏的人,迅速从惊诧中冷静过来。
为了寻找常歌,白苏子在江陵城蹲了半个月,而后又听从司徒玄的号令转向襄阳。结果人没等到,襄阳城被魏军围成了个铁桶。
他曾想过以鸟传信,但经过上空的飞鸟,甭管是不是传信用的,统统射落,一点消息都递不出去。
这一围,就是四十多天。
平民没吃没喝,他靠着辨识野草混了二十多天。后来不说野草,连树皮都没了,就只能靠挨——不然他也不至于被个普通士兵追得屁滚尿流。
当天晚上,他正窝在一个破庙里,忽然听着四周喊着“城破了!走水了!”于是,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自破庙出来,发现襄阳城西南角真的破了,一堆人,乌泱泱地,正往外涌。
白苏子想着,跟着混出去,好歹有个盼头,万一死了也是自己的。在这里枯等,才是要命。
他心一横,立即跟着蜂拥的人群冲了出来,事发突然,他连外衣都没穿,冰天雪地里冻得直哆嗦。
更雪上加霜的是,一出城墙,就是魏军的包围圈。
一个人武艺再怎么过硬,不说千军万马,连人多点的乱棍刀棒都躲不过去。
白苏子当即认怂,四处让着滚着躲着无眼的刀剑走,最后也不知逃了多远,只觉得四周越来越静,才发现逃进了城外的密林。
本来以为彻底远离了倒霉的襄阳城,结果一边树上,扑棱就跳下个举着长刀的士兵,鬼戎人打扮。
兵荒马乱之下,白苏子一点缠斗的心思都没有,更没力气考虑襄阳地近中原,怎么会出现鬼戎这种北境少数部族。
他直接撒开丫子,走为上计。
被断手绊倒的时候,白苏子真以为就要交待在这里了,可千算万算,他怎么也算不到,挨了这么多苦,踏破铁鞋无觅处的人,飘然天降,自己送上了门。
常歌全然不知这其中缘故,只以为白苏子是个逃难的流民,还在同他交待:“往南走,沿着汉江走,一刻也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