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吧……”陈望手心出了汗,屋子好闷。
“精灵很好啊,显得我这个好没意思。”谢致皱了皱眉。
陈望看向他的打扮,黑底金纹的西装礼服,珍珠白的衬衫,手腕处一粒莹莹的蓝袖口,颇有点中世纪贵族的样子。她想了想:“可能是小王子吧。不过,王子和精灵——”她思索着,“没听说过这么搭啊,不太配吧?”
他一下子坐起来:“哪里不配了?”
她一愣。
眼前的少年似乎被噎住,磕巴了一下:“我是说,你以前没见过,不等于就没有啊。我们今天不、不就是要试这个主题吗?”
“……是这样……”陈望慢慢道,支起手臂小心地坐起来。谢致忙跳下沙发绕过来扶她;“怎么了?”
“没事,歪久了有点僵而已。”她揉了揉腰,搭在肩上的辫子随着动作垂下。
他顺手替她捋了捋鬓边的碎发:“对不起啊,飞机晚点了,事先没告诉你,害你起那么早。”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机场又不是你家开的。”她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将头发理了理。谢致却轻轻“啊”了一下,她疑惑:“怎么了?”
“花了。”他指了指她。
陈望立刻:“哪儿?”她下意识四处张望着找镜子,下巴却被人轻轻捏住。“这儿。”
“什——”
唇上贴上温热的指腹,她微微睁大了眼。
谢致本一心要擦匀她唇上的口红,看见她懵懵的神情,一时也怔住了。
第51章
编辑来叫陈望过去补妆时,看见两人在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还诧异了一下,但很快就把此事抛到了脑后。
谢致猜得没错,陈望的确是要做一个精灵的造型。化妆师看着她红得跟石榴籽似的耳垂,看了眼手上尖尖的精灵耳朵模型,颇有些为难。
陈望尴尬,欲盖弥彰说太热了,但身上的羽绒服又完美地戳穿了她,最后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任化妆师鼓捣。只是最后化妆师举起了一对扑棱蛾子翅膀往她背上比划时,她和谢致在镜子里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嫌弃的神色。
化妆师和编辑的表情也很微妙,最后一群大人在外头讨论了半天,在一句“我画得都比这玩意儿强”之后,陈望得以成功卸下那对不伦不类的翅膀,舒展开了肩颈。
事实证明,那位负责后期的小姐姐没有夸大。最后的主题页上,大大敞开的哥特式彩色玻璃窗边,轻柔的纱帘晃动,神色冷淡的少年仰头看着落在窗台上的精灵,精灵身后展开一对剔透的翼,表情懵懂而温柔,亚麻色头发间的花环上的一朵落入少年的掌心。
而少年身后的阴影长长地延伸,张开一对黑雾弥漫的利爪,隐隐约约露出与西装上的花纹一样的金色玫瑰纹样,优雅又残忍。
后来这张海报被贴到许多品牌店的橱窗上,放大,精修,甚至在地铁站里也出现过。脸皮薄的小陈望和妈妈上街路过,每次都拖着妈妈的袖子掩面而逃,毕竟拍摄的时候,场面是有点尴尬的。
为了拍出精灵刚落到窗台上的感觉,她身上是绑着安全绳,被吊起来后轻轻放下的。加上要拍出风吹窗帘的效果,外头又立了两架大风扇,她降落时,窗纱的确飘得非常优美,但她的裙子——虽然她有穿打底,但看见瞬间别过脸的谢致,登时非常希望安全绳断开让她直接跳进地上的砖缝里去。
“吃饭啦,磨蹭什么呢?”
陈望如梦初醒,忙帮齐导演关了电脑,扶着老人往外去。吃完饭,她揽过了洗碗的活,和方姨在厨房说话。
收拾到尾声,忽然听到外头的门铃响了,方姨甩甩手跑去开门,陈望就没出去,低头继续手上的活,隔着磨砂玻璃门,隐约听到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她将最后一个盘子擦干了,摆进消毒碗橱里,洗手擦干净后,将刚刚为了方便做事而随意扎起的头发解开捋了捋,有些犹豫是否要出去同这位陌生的来客打个招呼后,跟老师师娘辞行。
“何姨我给你放冰箱里啦——”
门一下被推开,陈望手一顿,忙扬起个笑转身同人略略颔首:“您好。”
话刚出口她就在心里“哇”了一声——腿好长的漂亮姑娘啊……
漂亮姑娘似乎有些讶异:“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齐导演的学生。”
漂亮姑娘冲她一笑:“你好你好。”又举起手里的袋子朝她晃了晃,“借过一下,你挡着冰箱啦。”
陈望忙让开来,顺利找到借口离开了厨房,到客厅跟齐导演夫妇告辞:“那我就不打扰老师师娘休息啦,过阵子我再来。”
师娘忙站起来:“不再坐坐——”话说到一半又停住。
陈望纳闷于师娘的欲言又止,但也还是笑道:“不啦,今天谢谢师娘的羊肉汤和饼干。”又跟齐导演道,“老师我先回去啦。”
“一路当心。”齐导演朝她摆摆手,又补充了一句,“刚刚跟你说的,你听听就是,别跟他说,没得让他有压力。”
“我知道了。”
离了小区,陈望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路过一家花店,想到公寓光秃秃的窗台,停下来挑了盆多肉,花盆里还摆了塑料的小栅栏小蘑菇,挨着胖乎乎的茎叶。她瞧着可爱,又跟店家买了只龙猫的小摆件,也放进了花盆。
付好钱,她刚准备离开,一旁传来阵略急促的高跟鞋声。“陈——陈医生!”
陈望回头,是刚刚那位腿长的漂亮姑娘,微诧:“您好?”
漂亮姑娘似乎走得急,微微喘着气:“……陈望医生。”
两人在路对面的星爸爸里坐下,陈望不习惯喝咖啡,只点了杯冰摇柠檬茶,咬着吸管等漂亮姑娘开口。
漂亮姑娘把手中的美式搁下,才自我介绍道:“我姓安,陈医生可以叫我安琪。”
陈望没明白这是英文名还是真名,但从善如流:“安琪小姐,您有什么事吗?”
安琪前倾了身子:“我刚刚听齐爷爷说,你是当年演《放学路》的絮絮那个人。”
陈望纳闷:“是这样,怎么了吗?”
“那你和谢致一定关系很好吧?我想拜托陈医生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谢致的联系方式?”
陈望咬着吸管的口,松开了。
安琪看到她一脸呆滞,脸上飞红:“我知道很冒昧,但,除了齐爷爷,我没有认识他的人了……”
陈望想了想:“您找他有急事?”
“没有没有,是、是私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下头发:“可能你知道我,我、我是谢致之前的女朋友。”
……这还真不知道!
陈望内心有千万只神兽奔腾而过,面上老实地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有过女朋友,但不知道是谁。”同时瞬间明白了刚刚师娘的欲言又止是怎么回事了。
“是这样啊……不过不知道也正常。”她双手交叠搁在桌子上,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毕竟当时我们很快就分开了。”
开了头,安琪便顺利地讲下去:“我当年爱玩,定不下心,谈的几段恋爱都不算长久。后来在齐爷爷家见到谢致,可以说是一见钟情。但,他对我并不感兴趣,我想着法子地撩他,他都没什么反应,可冷淡了。”
说到此处,她露出点怀念的笑容:“以前总是比较天不怕地不怕的,他越是不上钩,我就越来劲,好几次差点被当成私生饭,有一回还受了伤。他虽然看上去烦不胜烦,但还是把我送去医院处理了伤口——明明那时就,”她伸出手,比划了指甲盖那一点,“就这样,对我好了一点点,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可后来,”她叹了口气,“他或许是碍于齐爷爷的面子,或许是真的被我打动了,主动跟我说,想和我试一试。我当时开心得不得了,但后面却一天比一天感到没劲。有时他难得有空了,问我要不要去哪里约会,我也不想动弹。大概我真的是个始乱终弃的人吧,没多久我就提了分手。”
陈望默默将吸管口抿成了一条缝。
“后来我又交了其他男朋友,也有一个谈了一年多的,算是很久了。但或许是因为和谢致在一起过,眼光都被养刁了,有时想起自己以前不懂事,总是觉得很对不住他。我们家和齐爷爷家走得近,我也知道他这些年一直没恋爱,总不由自主地在想,我是不是真的伤害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