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回平安夜以来,两人有段时间没联系过了。年底医院忙,他的通告也多,都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说上话。
他许是看到了领红包的提示,很快发了消息:“吃完饭了?”
“你发红包做什么……”
“新年快乐啊。”他回得理直气壮。
陈望无奈,无缘无故收他这么大的红包,她良心不安,包了个比他的略小一点的红包发给他,只肯收他一点,意思一下就是了。
那边停顿了片刻,她才看见红包被领走的提示,略松了口气,转而问他:“你怎么能玩手机?”虽然他的节目排在十一点多,可按理他现在正坐在观众席前几桌,摄像机随时会切画面的。
他回得很快:“盲打。”
“……”她回了个“瑞思拜”的表情包,又很快加了一句,“你别玩了,电视上都看得见的。”
“你在看电视吗?”
“是啊。”
“行。”
他果真没再发消息来。小品开始了,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到电视上。镜头扫到观众席时,屏幕上的谢致清风朗月似的,一派端然,她又瞟了眼手机,确认一下刚刚的聊天不是她吃撑了的幻觉。
长辈们开始往客厅来,陈望自告奋勇去洗碗。等擦干净手出来时,奶奶乐呵呵地招她到沙发上坐,塞了两个鼓鼓的红包给她:“来,这是爷爷奶奶给你的压岁钱。望望新年平安、健康,工作顺顺利利,然后早点找个男朋友,啊。”
“谢谢爷爷!谢谢奶奶!”她笑嘻嘻,“我还小呢,还能多拿几年红包。”家里的习惯,压岁钱可以一直领到结婚那年。
爷爷抱着瓜瓜笑:“那你想领到几岁?”
陈望假装认真思考:“也不要太大,那样显得我脸皮太厚,七八十岁就差不多了。”
爷爷奶奶大笑。陈望被妈妈戳了脑门。
大家仍说笑着,她偷偷刷了下微博,算着谢致的节目的时间。他之前也上过两回春晚,这次是去年一部电视剧大爆又得了奖,他才时隔几年后再一次答应了邀约,和另外一位歌手、一位演员有个唱跳的节目。
说起来谢致这些年新学的技能不少,拍武侠就去练武术,拍警匪就去学开直升机。二十多岁骨头都硬了,也不知道找哪儿的老师压的腿,两年前上综艺时跳的一个男团舞实在很——她看得老脸一红,十分惭愧。
总算等到谢致出场,陈望不由得支棱起耳朵,只是不敢明目张胆直盯着电视,手里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解锁又锁屏,再假装随意地瞟一眼电视。陈妈妈倒是看得很专注,陈爸爸也听了陈望最近与谢致走动的事,感叹过两句,此时两人出奇一致地认真看节目。
“这是不是当年,和你拍电影那个?”堂哥看了半天,问陈望。陈望点头,他得了答案就没接着说什么。那一年于叔叔一家而言并不好过,他不想提,倒是陈望玩笑了一句:“我当时就该跟他多要几张签名,现在拿去拍卖的话得挣多少啊。”
这边说着,节目也结束了。她再开微博搜了一下,果然春晚的话题底下已经更新了许多谢致的粉丝们发的图和视频,段子手们可能还在找梗,暂时没什么有趣的发挥。
瓜瓜年纪小,过了十点就已经哈欠连天,此时在堂哥怀里已经睡得一下巴的口水了,果果已经醒过一阵,只是现在又开始打瞌睡了。左右没有守岁的习惯,爷爷开了口,让他们一家先回家去,明天再过来也是一样。接着又说陈望明天还要上班,要他们一家也回去。陈望知道老人家熬不了夜,也没打算久留,便说过零点就走。
倒计时前的盛大歌舞表演到尾声,眼看着主持人们准备上台串词了,这时,陈望接到了谢致的电话。
他那边很安静,她有些奇怪:“你不是在台下吗?”
“没有,我在车上,过一会儿就到家了。”
她皱眉,出于医生的直觉:“你嗓子怎么了?”
那边静了一瞬:“没事,有点累而已。”
“那你好好休息啊。”
“嗯,回去吃几个饺子就睡。”
“别吃太多。”不好消化的。
“我知道。”他轻轻地笑起来,听到她那边的响动忽然大了些,“零点了吗?”
陈望瞧了眼电视:“嗯。”
“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她听到他低低的笑声,像把小刷子一样轻轻扫着耳膜。
“我记得,那时在江堤上,我们也是一起过的零点。”
陈望也想起来了,抿了抿唇:“是啊,那天的烟花很好看。”
“第二年零点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临时的通告安排,一谈起来就忘了时间,想着明年一定要再跟你一起过零点的。”
这个明年,有点久。陈望咬住下唇,不吭声。
谢致也没说话。他很想问,现在的明年,明年的明年,或是更久之后的新年,他能不能和她一起过。
问不出口。
第27章
“下班后有空吗?”
陈望从手术室出来,回到办公室,看见手机上的消息,显示着一个小时前,来自谢致。
“有,怎么了?”
顶上很快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接着就收到了新消息:“给我输液的医生今天临时有事,你方不方便来给我扎个针?东西都有。”
昨晚的预感成真了。她拧眉:“你怎么了?”
这回停了很久才发来消息:“有点肺炎。”
陈望的眉毛拧得更深了。
“地址?”
那边很快发了个定位:“你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保安要登记认人的。”
“好。”他的住处,管得严些是正常的。
她扣上手机,一时间心情有点七上八下的,敲着病历都有些心不在焉,暗暗祈祷接下来没有突然的手术。好在她顺利下了班,急忙往地铁站去。
陈望不常去那一片,出了站还有点找不着北,靠着定位一路找到华亭。她打电话给谢致,果然听他的声音比昨天又哑了许多。
在保安处登记完毕,她找着楼门坐电梯上去,电梯门一开,就瞧见谢致倚在门框上等她,披着件薄薄的开衫,十分闲散的模样,只是两颊有些病态的潮红,眼尾也是一圈红,衬得嘴唇不自然的白,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陈望看见他的糟糕气色,立刻不自觉地又皱了眉:“开门吹风做什么?快进去。”
他从善如流地退回屋内,等陈望进屋关了门才伸手锁好。陈望放下包换了鞋,职业病使然便去探他额头,手掌拂起些许碎发贴上去:“量过体温了没有?”
感觉体温还是偏高,她又问:“去医院看过吗?验过血拍过胸片吗?输液几天了?之前的医生开的什么?”
她一面碎碎念一面去翻他放在茶几上的病历与药单。单侧轻微感染,挂的是头孢,口服的是些抗生素和退烧药。
谢致微微含了笑,不紧不慢地挨个回答:“去过医院,血正常,拍了CT。今天应该是输液第五天,一开始烧得比较厉害,一天挂两次,用的头孢和左氧氟沙星。因为要彩排和表演,所以昨天做了次雾化,临开场挂了瓶头孢。今天早上两三点睡的,醒来就觉得比昨天严重了点。今天应该要挂两瓶,东西都在那儿。”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塑料袋,“明天医生就会过来。”
陈望边听边看他的病历,末了放下:“体温计有吗?先量体温。”
谢致取了电子体温计含到舌下,待听到提示音后取出递给她。三十七度九,低烧。见他还坐在沙发上瞧着她,陈望叹气:“你先去上个厕所,然后到床上躺着,我准备好就过去。”
谢致起身进了房间。她熟练地准备好东西,举着瓶子和输液管进去。他床边摆着根落地式衣帽架充当点滴架,她问:“扎左手?”谢致点头,陈望便抓过他的手给他系止血带,微微用力捋了捋手背。
他的手也生得好,手指细长,指节分明。她选好血管,松止血带,打开输液器,将针头插入瓶口,关调节夹,挂上瓶子,排气,消毒皮肤,扎止血带,检查输液管。
“握拳。”
针头轻轻推入血管,见回血了,陈望稍稍一送,松开止血带和调节夹:“松手吧。”最后用胶布固定好针头,调了调滴速。
她动作很快,谢致完全没感到疼,一晃神她就已经收拾好垃圾出去了。不一会儿,她端了杯温水给他:“喝完睡一觉,你现在要多喝水多休息。医生应该有跟你说吧,最近不能吃太油腻或者辣的,酒不能喝,有些水果也不——”陈望絮絮叨叨着忽然顿住,“你晚饭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