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应激反应将小东西狠狠地丢在地上,自己也惊慌失措地窜出去老远。小东西六脚朝天拼命挣扎,却怎么挣扎都翻不过来。
沈爱被吵醒,看了看被吓到一脸菜色的女同学,那女同学正往她脚底下看,沈爱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下,随机一脸嫌弃地说:“嗨,树牛啊,我当是什么吓人的东西呢。”说着她便稳准狠的将树牛捏了起来。
“你怕不怕?”沈爱捏着树牛身体的两侧,给陆檀看。
陆檀摇了摇头。
“原来刚才从我面前飞过去的就是这个小东西啊。小时候我哥哥捉来玩过。”陆檀摸了摸这小东西的触角和背部,“光滑细腻,就是这个手感没错。”
两人有说有笑的研究着枢纽,全然不顾树牛和被树牛吓到的女同学的感受。
一脸菜色的女同学看着这两人一虫,安全感快掉到了十八层地狱,生怕一个不小心,那个叫做树牛的东西就沈爱的手中逃脱,再一次朝她飞过来。直到确信树牛被从窗户放生,她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女同学的脸刚恢复血色没一会,又白了回去。因为旁边的两人送走了那只会飞的虫之后,又聊起了更恶心的虫。
沈爱:“这种级别的虫子,吴恙都不好意思拿出来吓我。”
陆檀:“那什么样的虫子够资格?”
沈爱做思考状:“腿多的,像是蜈蚣,蜘蛛,钱串子。还有恶心的,像是蟑螂。”
陆檀皱了皱眉头:“活的?”
沈爱:“有活的,有死的,不知道他从哪儿逮来的。”
陆檀:“啊?活的不咬人吗?”
沈爱立刻来了精神:“所以他也不是次次都成功。有一次他想抓一个什么虫子,那虫子椭圆形的,通体翠绿,身上的毛一块一块的排列的特别整齐,我记得那个毛色很特别,一块绿一块红,只有尖儿是黑色的。虽然长得挺新鲜的,但是让人看了特别恶心。关键是那毛是有毒,不能碰的。可是吴恙不知道啊,他徒手捏起了那个虫子,捏的时候不觉得,放下的时候他才发现大事不妙。据他自己说,碰到那个虫子的地方又痒又疼。他捉那个虫子是为了吓唬我的,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快给我笑死了。”
陆檀:“挺厉害啊,这也不怕,那也不怕的。我就不行,看见那些脚丫子多,跑的又快的,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是看见蛇可能就完全不能动了。”
沈爱:“我也是有怕的东西的。我怕那种长长的,肉乎乎的虫子。我们初中有一种树,叫什么不知道,树叶树枝都盘在顶上,长的像把伞。你安安静静的看着它们的时候,会觉得这树还挺好看的,但是你不能使劲儿的撞它,因为你一撞,它就往下掉拉丝的虫子。有次我做室外卫生的时候,好奇那个伞下面长什么样子,我就想蹲到树底下看看,结果我刚蹲下去,吴贱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踹了那树一脚,丁零当啷的坠了一堆虫子下来,掉的我头上身上都是。我从那树下出来的时候都还拉着丝儿,给我气炸了。”
沈爱一边比划一边讲,画面感扑面而来。而刚刚那位女同学在听到浑身长刺的毒虫子的时候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陆檀我跟你说,吴恙这人不行,真的不行,就长得好看,学习还行,剩下的,哪哪儿都不行。”
陆檀心想,沈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什么都想说一说,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还努力往回找吧,为了不让自己对吴恙产生好感,沈爱也是费劲了心思了。突然,陆檀好奇起来,她想,吴恙怕些什么呢?
“你们聊什么呢?”吴恙嘴上叼着一根棒棒糖,手里还拿着一兜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哪阵风又给你吹过来了?”沈爱说。
“给您的生活加点糖来了呗。”
沈爱白了吴恙一样,同时伸手拿了一个草莓味的棒棒糖。
“陆檀你也挑一个。”吴恙说。
陆檀发现,吴恙从来不在人前叫他给自己取的绰号,她看了吴恙一眼,说道:“不用了,谢谢,我不爱吃糖。”
“这平时可以不吃,今天得吃啊,今天可是六一儿童节。”吴恙说。
“你这超龄这么多年,也没见你过六一,今年怎么抽风想起过六一来了?”沈爱说。
“嗨,这不是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找点乐趣嘛!陆檀你挑一个吧,就算不吃,看着心情也能好很多的。”
陆檀从袋子里拿着个荔枝口味的。
“你喜欢荔枝口味的啊,我喜欢可乐味的。”
“就是随便拿了一个。”
“要不你再多拿几个?”
“不用了……”
“哎,杨澍回家吃饭,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午觉睡过了吧。”吴恙打断了陆檀即将说出口的谢谢。
她说一句:“不用了,谢谢。”
他再回一句:“谢啥,别客气。”
一来一去十个字,五分的疏离就变成了十分。他不喜欢听陆檀对他说谢谢。
周末,小姨一家来陆檀家里作客,两个表弟也跟了来,马思想一脸好奇地看陆檀写作业,像极了考试的时候身后站着看自己答题的监考老师。马品德像个小疯子一样在陆檀周围上蹿下跳,说他两句只能管两秒钟,他安静的时间还没她说话的时间长,她又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极了纪律委员组织纪律时的样子,而马品德像极了不服管的大家,这让陆檀有种寡不敌众的无力感。
她小姨夫时不时进来抓两个儿子,让他们别打扰姐姐学习,结果也是抓走了这个就溜了那个。陆檀她爸想得开,对她说:“学习不在这一时,这才高一,别学了,跟两个弟弟玩会儿。”她妈跟她小姨更想得开,两人只顾着看电视、嗑瓜子。那一刻,陆檀想学习的心情特别的强烈,奈何现实残忍,她只好放下心中执念,带着两个弟弟买冰激凌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作业总还是要写。周日吃过午饭,陆檀就同大亲人和小亲人们告别,早早地回了学校。
陆檀从教学楼的卫生间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个人。一股被阳光晒过的被子的味道钻进鼻腔里。她抬起头,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吴恙的脸看着比平时苍白一些。汗水打湿了额头和鬓角的头发,眼神也不像往常那样流露着笑意。整个人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两片苍白的嘴唇有点发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只微张了张嘴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留下了一个勉强而难看的笑容,踉跄着走进洗手间。
吴恙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头发几乎全湿了,校服也湿了大半,但是脸色似乎比刚刚好了一点。陆檀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一包纸巾,递给吴恙。
他勉强笑了下,接过纸巾:“专程等我的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陆檀想,都这样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就是看你脸色不太好,怕你又晕倒了。这个,人不能,见死不救?”陆檀等吴恙的时候其实是有点儿着急的,毕竟吴恙出现过晕倒的前科。这周末连高三都放了假,现在时间又早,她就没见到第三个人出现,更何况是能进男卫生间的男人。如果他再不出来,她可能就要萌生冲进去看看的想法了。
吴恙又笑了笑,说:“我要是再不出来,你不会打算冲进去救我吧。”
陆檀的心思被猜中,一时间有点恼,她白了吴恙一眼,说:“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
陆檀想,既然人没事了,自己就没必要还站在这,于是转身要走。
“等等,别走,能不能帮我个忙?”他无力的斜靠在墙上,背着光,一圈儿金黄色的光晕打在他的周围,看着有点晃眼睛。
这是陆檀上高中以来,第一次串班。
她在吴恙描述的位置上找到了吴恙的两个包,正准备出去,突然听见一阵吱吱吱的声音。声音距离她很近。她寻着声音弯下了腰,在吴恙同桌的课桌里看见了一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白鼠。小白鼠趴在笼子上,也正看向她,无辜黑亮的眼神看着十分可爱。
吴恙说他暂时回不了班,难道是因为这只可爱的……小白鼠?
陆檀从二班出来时,楼道里空无一人,只剩下金灿灿的光照进空荡荡的楼道里。她推开一班的门,吴恙果然在。他趴在杨樹旁边的桌子上,把头埋进了臂弯里。这一年来杨澍一直没有同桌,这个位置像是特意为吴恙空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