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肆意的笑容越来越远,绿由由觉得她变得有些模糊。
不行,不能这样!难道真的要像一只蚂蚁一样被她踩死吗?
绿由由咬着扇贝,瞪大眼睛盯着俯冲而下的李莲。她攥着拳头翻了一个身,以极快的速度夺过了李莲的一击。
只听轰的一声,大地剧烈的颤动了一下。地面之上黄土飞扬,数十株白杨树晃动着高大而挺拔的身体,只不过眨眼之间,便纷然倒下。
绿由由倒吸一口冷气,如果这一击她承受了下来。那么她就是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不敢停留,向前面飞。她还不想死,宝儿还没有回来。她不能死,绿由由咬着牙,撑着身体。
绿由由飞了片刻,便落在地面之上。她虚弱的扶着树向前移动,一步一步,哪怕没有用,她知道李莲很快就会追上来。
“你这样何必呢?”果不其然,李莲的笑声很快从背后传来。绿由由的背脊发凉,虽然很害怕,可是又能如何?
“刚刚你躲的倒是挺快,怎么不那么快的跑了?”李莲讽刺的看着蹒跚而行的绿由由,心情意外的畅快无比。
绿由由扶着树干冷笑:“那……那还不是托你的福?”她靠在树干上大口的喘着气,她觉得她身体的力量就快要被抽空了。
“呵?我倒是要谢谢他告诉我你的藏身之地了。”李莲站在离绿由由不远处,环着双臂咯咯的笑了起来。
绿由由疑惑的看着李莲,他是谁?
一道黑影从李莲的身后站了出来,月色玲珑,那人的脸庞映入绿由由的视线。
空气好似在一瞬间凝固了起来,而时间也在瞬间停止了流动。
那双红色的瞳仁在皎洁的月光下尤为的诡异,像是红色的玛瑙珠子。
绿由由浑身一颤,单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楼……楼宇?”她如何也不敢相信,她寻觅了那么久的楼宇竟然此时此刻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楼宇抬起头,如水的月光将他白皙的脸庞照亮。他目光灼灼的盯着不远处的绿由由,绷着脸道:“对,是我。很意外吧。”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他说完这句话以后,绿由由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沉重,沉重到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心口那处,亦如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撕碎,撕成无数的碎片。
“没想到吧,花木槿。”李莲笑声很得意,在绿由由听来却尤为刺耳。
绿由由很不争气的想要哭,她眼眶微红,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她向后退了几步,眼泪从眼角徐徐落下,在脸颊上留下一串浅显的泪渍。楼宇抿着嘴唇,眉头微缩,只是看着绿由由。绿由由忽然咧开嘴哈哈大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你来送我最后一程。”她的笑着笑着,大滴的眼泪一滴接着一滴便落了下来。
现在正和李莲的心意,被亲近的人背叛,这样的痛苦才是真的蚀骨。
绿由由攥着一直在发抖的拳头,。她觉得这秋风凉的蚀骨,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冷的秋。
“我既然得不到你,倒不如直接杀了你。”楼宇幽幽的开口,他还一直奢望她能回头看他一眼。
但是当他看到那男子和宝儿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时,他便已经明白她根本不是他能得到的人。
正如李莲所说,得不到倒不如直接杀了,最起码这样也是死在自己手里。
但是看到她哭的泣不成声的模样,楼宇的心脏犹如刀割。在宽大的衣袖中,楼宇抓着拳头,以免自己不忍心。
绿由由只是轻笑:“楼宇……”
“你不要再对我假惺惺的了!”楼宇打断绿由由,冲着绿由由大吼。
绿由由紧绷着脸,目不转睛的看着楼宇。
“我知道,你一直都讨厌我!”楼宇咬着牙,语气有几分愤恨。“我没有!”绿由由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语气有些颤抖。
楼宇抽起嘴角:“那你为何不接受我?如果不是你讨厌我你厌恶我!为什么不接受我的爱意!”楼宇说着,向绿由由走近。
绿由由苦笑向后退了几步,身后便是悬崖。绿由由侧过脸,脚下是黑漆漆的一片,是万丈深渊。
她转过脸,看着楼宇,有很多话想说,但是那些话堵在嗓子眼如何也说不出来。
“罢了……”绿由由垂下眼眸,微笑。
“无所谓了。最后,我希望你以后会幸福。”绿由由说罢,闭上眼眸,身体向后倾。像是野兽嘶吼一般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刮在身上,如同刀子一样。
“花木槿!”楼宇惊慌失措的飞扑上前,想要抓住追下去的绿由由,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她苍白而毫无血色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就这样的在楼宇眼前坠入深渊。
第83章 番外(一)
“宪哥儿, 你真的要去参军吗?”张钰看着张宪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张宪负手而立, 他双目紧盯着他栽种的木槿树树林。有一株树, 他始终没有看到过模样。
他缓缓转过身, 和煦的笑道:“是啊,我过些时日就去。”这处宅院里, 他已经无牵无挂, 何必还要留在这里。
她或许真的已经不在了……
张宪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骗了自己十年,他早应该想到, 在她被砍之后她就已经死了。
“我离开以后, 我的这些木槿树就托你来照顾了。”张宪长舒一口气,他只想逃离这里。
自幼, 他因为有一双与常人不同的眼睛和耳朵,他可以看见那些植物的神情,可以听到植物说话。就此他的父亲便将他视为妖物。
儿时的那株木槿树,也是他唯一一个能看到人模样的木槿树。到现在,她的笑颜好似还在眼前。
那时候他只觉得她很美很美, 美的不可方物,美的如莲花那般的出淤泥而不染。
漫长的十年岁月, 他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到如今的少年,见过无数女子。也曾有幸见到过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些容颜倾国的女子。却不曾有一人能同她的美相比。
离开之时,张宪骑在马上,为他送行的只有张钰一人。张宪拉着缰绳苦笑:“好了, 回去吧。”他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无垠的青空,心里竟有些畅快。
“宪哥儿,路上小心。”张钰很不舍,但是那又如何?
张宪骑着马扬长而去,马蹄哒哒的将地上的浮尘扬起,迷乱了张钰的视线。
边疆很贫瘠,环境亦是很恶劣。每日都是狂风大作,黄沙卷地。白天燥热,夜晚就如入了冬一样。
张宪辗转难眠,披上一件厚衣服,拎着一壶酒从帐篷里出来。一股寒风从领子口钻进去,张宪打了一个寒颤。
玲珑的月光倾泻而下,银屑一般的月光将边疆的黑夜照的亮堂堂,如同白昼。
他寻了一处沙丘坐了下来,打开酒盖,香醇的酒香在鼻子下萦绕。张宪拎起酒壶将澄澈透亮的液体倒入嘴中,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只留下灼热感。
张宪胡乱的擦了擦嘴角,抬头望着汗漫的夜空,蔚蓝色的天空如同上好的蓝色宝石一般。豆子一般大的星星随意的散落在各处,像是镶嵌在天空上的珍珠一样。
头顶挂着一轮皎月,就似是那刚出炉的白玉团子。又白又净,一尘不染。看着心里也安静了些许。
不知她可曾看到这样大这样白的月亮。
念此际,张宪垂下眼眸,又回想起儿时的那段记忆。若不是那时候过于弱小,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她被砍死。
那时候她泪水涟漪,到现在,张宪仍然记忆犹新。
他也只能在这样平静而安逸的日子来怀念他的挚爱。只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张宪知道已经为数不多了。
羌人几经来犯,每次人数不多,打的时间也很短。但是张宪有感觉这只是羌人对他们的试探。果不其然,一场小战役刚结束没几天,羌人便大部队的来攻打。
虽然早有防范,但是没想到羌人会和胡人安山人联合在一起来攻打边城。援军和粮草还没有送过来,羌人和一众小国家便来袭。
“就算是拼了命,也要拖到援军过来!”远将军握着长剑站在羌人尸体推的山上嘶喊。
这次他们这个部队或许会在战场上全军覆没。这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但是如果他们逃跑,残暴的羌人便会一举入关,屠杀他们的国人,这是比起丢掉自己性命更无法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