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她总会习惯,安宸这样安慰自己。
慢慢他也就忘了,姜莞尔如此没心没肺。
黑色六月,高考,填志愿,异地求学。这些人生的必经阶段,在安宸这样家世的人看来,不过风也似的倏忽而过。
果不其然,他要去欧洲上学。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莞尔妈妈说的若无其事,女生却差点被馒头噎到天昏地暗。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套着拖鞋就跑去敲他家的门。
“哎呀,莞尔,什么时候从凤凰回来的?”开门的是安宸妈妈,卷发上罩了个发套,显然正在清理卫生。
女生踮着脚走进屋里,家具已经所剩无几,地板茶几上全是干干净净。安宸妈妈指点着钟点工搬这搬那,一边还朝楼上指着:
“安宸在收拾他的东西,莞尔你上去找他就好。”
女生乖顺的答应,脚踏在楼梯上,竟会有胆怯的感觉。
十年了,他牵着她,从这里走上走下,走进走出。
十年的日子,就这么走到了终点?
男生没有关门,两条长腿弯曲着,拉扯c黄下的箱子。听到她的脚步,蓦地停了动作,转身,站起来。
“莞尔。”他看着她噙满了泪水的双眼,叫了一声,就再接不上下文。
就这么相对站着,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看着她。她垂着头,双手紧紧绞在一块儿。
“我去英国留学……也不是不回来,再说,你以后一定会去找我。”这是两家事先的约定,男生知道,女生还毫不知情。
姜莞尔哪里听得见他解释什么?胡乱摇起头来,马尾辫甩的左左右右好不委屈。嘟着嘴,话也说不清楚:
“你走了,谁陪我下学?”
“你走了,谁在窗台上陪我喊话?”
“你走了,谁把石榴树上最高的果子打下来给我吃?”
男生紧抿住嘴唇,脸上的轮廓也开始颤抖。上前一步,想牵她的手,却被她一掌甩开。
进退两难间,女生突然伸出手臂,一把将他圈住。姜莞尔小小圆圆的脑袋,使劲顶在他怀里,终于“呜呜”大哭起来。
“安宸哥哥!安宸!你别走,你别走!”
那是印象中,她唯一一次叫他的名字,第一次,最后一次。
简单两个字,他那么坚持,却什么魔力也没有。
他还是走了。
那天,姜莞尔没去机场送行,而是在母亲的长吁短叹里坐在窗边发愣。
后来的日子里,时不时的发发电邮,打打价值不菲的国际长途。
女生曾以为,那种暖暖的难以割舍的感情,总有一天会演化成爱。然后他们如了家长们的意愿,执手走上铺满红毯的殿堂。
直到遇上仲流年。
姜莞尔才明白,原来温暖的东西不一定是爱情。
相反的,有些爱可以让你绝望,让你冷若寒冰。
却依旧欲罢不能。
“安?在做什么?”金发蓝眼的法国女郎笑盈盈坐在中国男子面前,问的有些唐突。
安宸从明信片里抬起头来,好看的眉眼温温一笑,流露出回忆的味道:
“给我中国的妹妹写信。”
“你有妹妹?”女人挑挑眉毛,问的饶有兴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妹妹一定也是个美人。”
男人轻轻摇头,眼神中的宠溺却又加深了一层:“我们没有血缘的。但她……的确很漂亮,越来越漂亮。”
向后靠上椅背,安宸拿起写好的明信片,冲着太阳举起在眼前。
背面的图案,是蓝光澄澄的莱茵河,河水荡漾,倒映着两岸高低参差的建筑物。
白地儿上,轻轻秀秀的写了一句中文。
“莞尔,回来吧,我在法国等着你。”
姜莞尔的房子,是回国前,拜托从前的辅导员郑老师事先找好的。因而这个郑老师,也就成了当时唯一一个知道她要从法国回来的人。
尽管一直在国外照顾她和母亲的小姨,极力反对她回中国,尤其反对她回到故里。姜莞尔还是拖着风尘仆仆的身体和少得可怜的家当,坐上飞机,重新踏上了这块土地。
房子很小,只有一室一卫。但就这一点微薄的房租,让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年轻女人承担起来,还是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因而平时在吃、喝、行方面,姜莞尔总是能省则省。
毕竟她还要留下一部分钱来,以备“不时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