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样救来的命,是要还的吗?以身边亲人代替他去死的方式,以命换命。
原来真相和生命,竟是这么残酷吗?
一直沉默的谢重楼,仿佛猜到温阮心在想什么,只是平静地说了句:“不怪你。”
温阮心无法接受:“就怪我。”
谢重楼:“胖猫说的是事实,每个人的命数是注定的,但是人类却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去改命,这本身就是人类存在的意义。”
“今天维维他老爸,戴头盔,不闯红灯,不为了赶那一分钟,他也许就不会死。”
没等温阮心反驳,谢重楼又道:“生比死更难,不尊重生命价值的人,他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承担后果。”
谢重楼脸上非但没有同情,反而露出嘲讽:“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了任何人。”
“……”
温阮心心里堵得慌:“谢重楼你没有心。”
也许是感应到温阮心气愤的目光,谢重楼的视线忽然也看了过来。
与温阮心对上。
谢重楼脸上异常平静,他那种坦然的平静让温阮心觉得,他其实说的是事实,今天这场事故也许维维他爸可以避免的。
只是有的错误一生只能犯一次。
因为你没有生命去犯第二次错。
不过,就是知道这些才更难过更无奈啊。
手机又响了起来,温阮心看着“平芝”两个字,竟然害怕去接。她仿佛猜到了方平芝要说的话。
不是紧急情况,方平芝说了“见面说”,就一定不会再打电话来。
除非……
除非见面说的话已经不再重要,没有意义。她在犹豫中,看到谢重楼拿起她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往右边轻轻一滑,点了免提键。
方平芝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地狱死神的宣判。
“阮阮,维维他爸……已无生命体征。”
☆、契约⑤
姜维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直是在失去中,向前延伸的。
失去妈妈,失去姐姐,失去爸爸……
现在失去了奶奶。
他放在椅子上的手无力地抓了一抓,姜维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活着没有意义。他低下头,盯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心想:还不如死了,死了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心脏处似乎涌动着一股暗流,流动着,如电流一样蹿向四肢。
一杯可乐伸到他眼前,握住杯子的手白皙匀称,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只都要好看:“听说你喜欢这个,因为生病喝不了,现在你好了,喝一点没关系。”
姜维眼里仿佛起了雾气,但认得这个声音。
住院时,他见过跟方医生一起的温阮心,还收过她送来的礼物。
她长了张比明星还漂亮的脸,气质温和美好,虽然大多时候她喜欢做出凶巴巴的模样,但姜维没被她骗到过,知道她善良,只觉得这个姐姐可爱。
蓝孔叼着橘子汽水凑过来:“没用的,阮姐姐,他谁也不理,都不吃不喝两天了。”
“对啊,上次我给他买了汉堡薯条,他砸我一身。”烛龙小声抱怨。
九尾插了一句嘴:“美色也不管用,这小子都不看老娘。”
灵猫蜷缩在姜维坐的那把椅子底下,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怕吓到他,灵猫一直隐瞒妖的身份,没有开口说话。
离姜维爸爸过世已经一个多月了,而姜奶奶因为打击太大,突发脑溢血病倒,在病床上躺了三天也匆匆离世。
这么大的变故,常人尚且难以接受,何况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事情发生后的第一刻,温阮心就联系了姜维的亲人。
但姜奶奶只有一个儿子,家中血缘关系远的亲戚,明里暗里都推脱,不愿意收养姜维这么大的孩子。
因为不放心姜维,温阮心决定先把他带回事务所照看,免得发生什么事。
温阮心仿佛没听见他们的话,嘴唇张了张,几秒后突然说了一句:“我做你姐姐好不好?”
“……”
场面安静几秒,温阮心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温阮心说出了想了无数遍的话:“你看我一没兄弟二没姐妹的,早就想要一个弟弟啦,我觉得我们很有缘分,你当我弟弟好不好?”
姜维稍抬起头,温阮心心中暗喜,觉得这事有戏,笑嘻嘻地继续给他洗脑:“你成了我家人后,就住过来,我家人很好相处的,你看那边那个,长得很、很……”温阮心指向沙发上,伸长腿玩手机游戏的谢重楼。
谢重楼闻言,懒懒地瞥了她一眼,动作停住,很感兴趣地问:“很什么?”
“……很像女人的漂亮男人。”
“……”
温阮心想了个形容词,重新看向姜维,依旧是满脸笑容:“他就是我爸收养的,现在住出去了,房间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就住他那屋,行不?”
没人注意到姜维瞳孔变成了淡淡的紫色。
温阮心继续煽动:“就刚才那家伙,你别看他长得一副‘我很拽到处惹事’的样子,他当年是我们省高考状元,你学习上也不用担心,一定会让你一片光明的。”
温阮心还想说些什么,余光注意到谢重楼收了手机,走过来站在她旁边,无情地泼冷水:“我怎么不知道,你想骗个徒弟给我?”
温阮心瞪他:“干嘛,不乐意啊。”
“那是。”谢重楼嗤笑,“以为谁都能当老子徒弟吗?”
“……”
一直沉默的姜维突然抬起头,眼中紫光收敛:“徒弟。”
温阮心见姜维说话,立刻冲谢重楼使眼色:“对对对,当他徒弟也可以住我家,他这人看着不正经,但还是有点本事的,维维你——”
姜维打断她:“你的。”
温阮心一愣:“啊?”
姜维想了想,很认真地看着她:“我当你徒弟。”
听到这话,温阮心以为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很不理解:“当我徒弟?我当你师父?不是,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很多人都觉得他比较厉害,你跟着我没前途的啊。”
谢重楼点头,附和道:“前途一片黑暗还有犯罪的可能。”
“不答应就算了吧。”姜维心不在焉地说,“我走了。”
温阮心:“啊,别别别,我也没说我不答应,只是你要想清楚,当我弟弟不好吗?要不你考虑考虑?”
姜维摇头:“不考虑。”
“你以前不这样的啊。”
是不是装进你胸腔的心脏,出了点毛病?让你突然一下奇怪了许多?
说着,温阮心笑着踢了脚灵猫,灵猫嗖地一下跳起来,很愤怒地“喵”了一声。
温阮心发出“扑嘶扑嘶”的提示声,意思是怎么回事啊?
灵猫:‘喵——!喵喵!’
老子说不了话啊,会吓坏小朋友啊。
傻逼吧。
姜维没有在意温阮心的小动作,还盯着她等她答复:“当徒弟,很好。”
温阮心提醒他:“可我不是很靠谱的人,到处惹事,也可能把你带到歪道上去的。”
姜维心想:一个能在我奶奶丧事上,自己哭了还不忘给我擦眼泪的人,能歪到哪里去。
“没事。”
后面的一句“有事我也认了”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温阮心赴死一般答应了:“好。”
说完,温阮心开始后悔,好什么好啊,人好好的被她带出什么样还不知道呢,万一给教残了怎么办。
但眼下姜维无依无靠的,不答应他又怎么办嘛。
唉,烦。
姜维点头:“我要拜师。”
“你是我的第一任师父,也就是祖师,你是自由职业,所以也不存在拜行业保护神。”
温阮心眉心一跳:“嗯?”
不对劲啊。
什么世道了,还拜师。
姜维站起身,把身下椅子让出来,让温阮心坐上座。温阮心不知道他想做什么,茫然地坐下,姜维忽然“噗通”在她面前跪下来——
温阮心喊了声“我操”,吓得跳起来,连忙来扶他:“你干嘛,想吓死我是不是?”
姜维在地上跪得笔直,雷打不动。
温阮心见他这么犟,急了,向四周求助:“帮忙啊。”
没有人动。
温阮心干脆去扯谢重楼:“都聋了吗?喊你们听不见吗?”
谢重楼也没动,表情淡了下去,盯着姜维的背影,明知故问:“你是谁?”
温阮心踹了他一脚:“谢重楼你没病吧啊,他能是谁,姜维啊,十三岁,未城一中学生,现在就剩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