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酣(42)

没了助听器,小声说话他是听不见的。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卧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江蓁歪过头问季恒秋:“他是天生就这样吗?”

季恒秋说:“嗯,他刚生下来身体很虚,大病小病不断。其他都还行,就是天生听力弱,说话、学东西也慢,现在还得额外再上课,程泽凯怕他跟不上。”

江蓁摸了摸程夏的手,软乎乎的,都是肉,看来他的爸爸和叔叔把他养得很好。

她没问关于程夏生母的事,好奇是肯定的,但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以后有机会也能知道,不急着在这个时候问。

季恒秋的卧室里有股橙子的清香,有的时候凑近他也能闻到。

江蓁在这个安静、昏暗的环境里突然感到了一种踏实,这是来申城之后的第一次,心安稳地落在了实处,她在这里找到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归属感。

江蓁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过了一会儿开口说:“恋爱第一个晚上,我怎么就有种家庭美满的感觉呢?”

闻言季恒秋低低地笑起来。

江蓁也笑,末了轻叹一声气,在心里说了句“还真不错”。

某一刻她甚至觉得,她已经走进了曾经设想过憧憬过的余生里。

等程夏睡熟了,江蓁就起身走了,季恒秋送她到门口。

分别时江蓁玩笑说:“你要不送我到二楼再上来?”

季恒秋点了下头:“也行。”

江蓁穿着拖鞋,海拔和季恒秋差得有点多,她扯扯他胳膊,让他低头。

一个很轻的吻,点到即止。

季恒秋摸摸她的脸,又在她鼻尖的小痣上亲了一下作为回应。

“走啦,明天见。”

“嗯,明天见。”

听到二楼响起落锁声,季恒秋才关上门。

他坐在客厅沙发上,给程泽凯发消息。

季恒秋:你就教他这个?不怕把人吓跑啊?

程泽凯这会儿当然没睡,依旧是秒回。

程泽凯:?

程泽凯:怎么可能把人吓跑,他说什么了?

季恒秋:说别的小孩都有爸妈陪着睡,让江蓁今天晚上留下。

季恒秋:不是你教的?

程泽凯:......

程泽凯:我就让他多夸你两句,这话不是我教的。

他俩隔着屏幕都沉默了,也都意识到,这话不是教的,是小孩心里真的这么想。

两个男人心思都不细,能把程夏拉扯大都不算容易,以前还经常犯迷糊,现在的事无巨细都是一点一点被锻炼出来的。

小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听力不好,程夏的反应比寻常小孩要迟钝一点,会哭,但很少闹,大多数时间里都乖得不可思议。

他在程泽凯面前从来没说过这话,也很少问为什么别人都有妈妈,但是他没有。

不说,不代表心里就不在意这个,对于母爱的渴望也许是人类的本能。

季恒秋用手捂住脸搓了搓,心情突然就沉重了。

程泽凯问他:你后悔吗?

季恒秋回:不。

程泽凯:我也不,这是我人生里最他妈正确的决定。我说真的,我是有了夏儿以后我才觉得,我得认真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季恒秋勾了勾嘴角,说:我也是。

五年前,是季恒秋不愿意把小孩送到福利机构。他身体本来就有缺陷,怕遇不到好人家,被嫌弃受欺负。

那个时候他没满三十,没法领养。季恒秋求了程泽凯很久,到最后差点就跪下了,保证等他一满三十就转移监护人。

程泽凯被磨得耳根子软,他头一次见他那小师兄说这么多话,但养个孩子不是小事,这不是钱财和时间的问题,更多的牵扯到责任和情感。

他心疼这孩子,也不愿意看着师父他老人家的后代流落在外头,但领养这事太疯了,他的意思是找个靠谱的人家,以后也保持联系,常往来。

季恒秋是硬骨头,比谁都倔,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动摇。程泽凯最后拗不过他,同意了。

虽然规定了三十岁以上的单身男人也有领养资格,但步骤手续很繁琐,他俩前后跑了很多趟,还得顾着生病的小孩,几个月下来两个人都瘦了七八斤。

一个三十不到,一个刚过三十,一夜之间两个男人就成熟了。

程泽凯后来经常说,阿秋报恩,他倒捞个乖儿子。

其实他花的心思和精力绝对不比季恒秋少,程夏叫他一声爸爸,理所应当的,他承得起。

那几年发生在他俩身上的事情太多,师兄弟一起扛过来,渐渐地就成了彼此的家人。

季恒秋过完三十生日立马和程泽凯提了转移监护人的事,那天晚上酒馆刚开业,还没什么客人,他们俩坐着喝酒,菜是季恒秋做的。

程泽凯喝了口白酒,说:“按辈分我喊你师兄,按年龄,你得喊我一声哥。我早说过,我这个人没打算结婚,我也老大不小了,夏儿就留在我身边吧。阿秋,太多东西捆着你了,你心里的东西太多,就往前走不远。”

季恒秋沉默半晌才开口,说的是句玩笑话:“舍不得儿子就直说呗。”

程泽凯夹了颗花生米扔他:“我去你妈的,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从程夏开口叫他第一声爸爸的时候,事情就不一样了,他俩的血缘扎根在了心里,紧紧缠绕着,分不开。

季恒秋感谢程泽凯的地方很多,两个男人之间不消说煽情话,他拿起杯子碰了碰,一切都在酒里。

无论程夏的监护人是谁,他们三个的紧密不会变,永远是一家人。

他们给不了程夏一个普遍意义上的家庭,但他们能给程夏的都是最好的。

过程中肯定有累的苦的,但小孩一笑仿佛能治愈全世界。

所以季恒秋说不后悔,程泽凯说这是他人生最正确的决定。

季恒秋轻手轻脚地回了屋里,程夏睡得正熟。

他躺下,替他掖好被子。

江蓁发了消息过来,说吃太饱了睡不着。

季恒秋回:去爬楼梯。

江蓁回了张大耳朵图图问号脸的表情包。

季恒秋看了看旁边的程夏,打字说:你要是不介意,下次一起睡吧。

他的本意是满足小孩的心愿,发的时候心思纯正,没往歪处想。

但显然有人误解了。

江蓁:?

江蓁:你大半夜发什么求爱申请?

江蓁:啧啧啧,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江蓁:房门密码你知道,有种现在就下来。

江蓁:我已沐浴焚香,只等你策马奔腾。

她一口气连发五条消息,季恒秋刚看完一句就弹出下一条。

直到看完最后一句,他皱着眉抿着唇,表情一言难尽,心里五味交杂,倏地意识到什么,拨了个电话过去。

“喂。”

“喂,江蓁,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嗯?你怎么知道?”她打了个饱嗝,隔着手机都能闻见一股酒味。

季恒秋认命地叹了一声气,能怎么办呢,美女是他家的,酒鬼也是他家的。

第三十三章 “周六那天,约会去吧。”……

前一天晚上喝嗨的后果就是星期一的早上, 江蓁因宿醉头疼到快炸裂。

整个一上午她都捧着保温杯,开例会的时候也没精打采。

陶婷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江蓁不好意思地笑笑, 说自己生理期到了。

知道实情的宋青青憋着笑, 递给她一包红糖冲剂,让她多喝热水。

午休的时候季恒秋发消息问她吃饭了没。

江蓁一打开聊天框就看见她昨晚的豪言壮语, 老脸一臊, 发了一排表情包把记录刷上去。

然后才回:吃啦!

季恒秋:嗯, 今天晚上做鲫鱼汤,下了班早点过来。

江蓁发了一张OK的表情包。

因为季恒秋这一句话,她立马原地满血复活, 觉得外头的阳光都明媚起来。

早就习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现在有个人和她说, 今天晚上家里做了什么菜, 下班记得早点回来。这感觉太奇妙了, 突然就觉得这一天有了盼头,日子是暖色调的,平淡又温馨。

江蓁下班越来越积极这事部门里的人都发现了, 渐渐地她就成了个带头的,每天六点一到不出五分钟办公室里就空了。

陶婷还挺惊喜,准时下班说明工作效率提高了, 天天一堆人留下来加班她才看着心慌。

天黑得早, 晚高峰来袭,华灯照耀着车水马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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