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真人为了和无极门结盟,真是煞费苦心,连亲徒弟都要赔进去。”
“就是。竟然还暗中设计合光上君,实在是有失掌教身份。”
“燕天语怎么没出现,难道真的被无量真人关了起来待嫁?”
“丹霞门真是荒唐,婚配之事难道不是情投意合才对吗?”
私下里仙门弟子议论纷纷,在场的各位耳力都极好,无量真人坐在顶层,听到诸多言语,屁股也有些坐不稳了。他看向无极门的掌教圆和真人,让他出面解围。
“诸位,今日是极乐之宴,与之无关的事情,我们还是快些解决吧。原本无极门和丹霞门联姻是一件喜事,却不想搞得如此复杂。”圆和真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此事还是由霜寒君来做一个决断吧。”
霜寒君即东华门掌教,前任金缕阁阁主。该派两百年前曾是无极门坐落在东华山的一个分支,后来依托东华山下偶然发现的上古神兽尸骸和上古神器而迅速发展壮大。现在坐在极乐宴会楼顶层的正是这三人。
“我一人有失公允,女君阁下,你既然来了何不给金缕阁一个面子,与我们同坐,也好让小辈一睹你的风采。”霜寒君若不出此言,极乐宴会楼中竟无一人发现其踪迹,连无量真人和圆和真人也毫不知情,现下都是心中一惊。正当他们还在思考霜寒君此言的真实性时,一条明黄色的绸带自极乐宴会楼十八层顶层的窗外飘下,随之而来的还有散落的黄色玫瑰花瓣,花瓣顺着窗子全数吹进极乐宴会楼。
接着银铃般的笑声跃进众人的耳膜,一张青春无邪的笑脸从十八层倒挂着出现在缘合珠内。这张脸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这人却已经有两百岁了。凌玥的长发黑得发亮,全数由一根明黄色的长绸束起,绸带飘散数米,犹如盘踞在丝发中一条黄色的巨蟒。
“霜寒君你可真会说话,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就给你个面子,也只是给你面子。”凌玥的声音像是从远传而来,忽远忽近地传进耳中。这声音让人无法忘记,只因太过动听了。凌玥翻了个身子,此时正站在霜寒君的面前,众人透过缘合珠看到了其间全貌。只见她一身明黄色的羽翼长裙,腰间配一金一红两把长剑,交错相悬,脚上踩黄白相间的尖头小靴,飘进来的花瓣正落在她的脚下。
此景当是仙人踏花来,美人难相逢。
言曦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凌玥竟然如此年轻,这远比她的美貌更让人吃惊。她侧头看到言微少有的走神了。也难怪,谁曾想传说中的女魔头百年后面容依旧,甚至连神情也同少女一般天真浪漫。
“金缕阁百年一次极乐之宴,说来也难得。既然现在两方争执不下,谁都说服不了谁,不如便以金缕阁的方法办事。谁出价高,谁就与燕棋结为道侣吧。依霜寒君怎么看。”凌玥在圆合真人的对面坐下,给自己摆了一张桌子,倒是像模像样起来,一点都不客气。
“是个主意,女君高见。”霜寒君挥了挥手,将一杯酒推到凌玥面前,
“霜寒君请酒,何意。”凌玥未接酒,看向自己左手的霜寒君。
“女君来极乐之宴,是否有带礼物。”霜寒君这话不错,凌玥在此间算是长辈,作为礼仪,应当是出一份礼物,放在金缕阁拍卖。这礼物不能小,只能大。
“你也知道,这世间的规矩,我从不放在心上。”凌玥嘴上这样说,手上却接了这杯酒,“但今日,我的心情很好。”说话间凌玥的左手之上浮现出一把雪白色的长弓。
“这是,与时!”十七层的一名仙门散客疾呼,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此乃与时,由上古神兽的牙齿制成的长弓,伴我多年。霜寒君认为可否算做一件适宜的,礼物?”凌玥的“礼物”两个字咬得极轻,声音中存了一丝笑意。
“不愧是青华女君。”霜寒君自饮一杯,算是表达敬意。而凌玥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青华女君是何意,与时对她而言,和我们的佩剑不相上下,她竟然舍得拿出来拍卖。”
“难道以她现在的修为,已经不需要与时了?”
“好狂妄。”言曦张着嘴,最后还是吐出这三个字。言微却是笑了。
“好吧,今日的拍卖便以燕棋的婚事为始,与时为末。”圆和真人最终还是妥协了。
若是无量真人对付言徽的事情没有败露,他自然会站在丹霞门的一边,可现下局势如此,丹霞门不占道理,自己也只能明哲保身。何况经此一事,丹霞门已于玄机门结怨,再无联合的可能。
言徽的拳头攥起,微微颤抖,他实在无法忍受燕棋的终身幸福如同物件一样被拍卖。但事实上,凌玥出的主意,一点也不是一个坏主意。金缕阁作为百年顶级拍卖阁,自然有自己的规矩,那便是一锤定音。纵使出了拍卖场,只要是买家不同意,这东西任谁抢了去,金缕阁势必追来归还买家。所以从金缕阁拍卖下来的东西,是你的,就真的实实在在归你所有了。这便是金缕阁的立命之本。所以说,凌玥帮言徽一次性解决了所有可能遗留的问题,只是可惜牺牲了燕棋的名誉。
此时,言微轻轻地握住了言徽的肩膀,对他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唯一的方法就是赢得拍卖!为燕棋婚事竞拍的人只有曲江和言徽二人,这也是他们背后无极门和玄机门之间的较量。
玄机门向来俭约,而无极门则财大气粗,曲江将价格抬至九百万灵元时,言徽已经力不从心了。从六百万灵元开始,他便开始同言微打借条了。张暖见言徽面露难色,知道他们多半是撑不住了,刚要举手示意,借言徽一些灵元,却被禅于轩拦下。
“你是不是傻了,现在替玄机门出头,丹霞门和无极门岂会给我们好脸色。”
张暖合起手掌,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言徽垂下头,
“这就罢了。”凌玥的声音紧跟着言徽的响起来,“方才还在责怪我用这种方式决定你们的幸福,现在这就放弃了。”
“那你要我怎么办?去偷?去抢?还是什么?”言徽愤然起身,瞪着缘合珠另一端的人,谦谦君子此时却是连礼仪文雅都顾不得了。
“你们自称正人君子,我自然不会让你去偷,让你去抢。但是,你可以抵押,押你的剑!不够,押你的人!再不够,押你的命!你都不能让自己心爱的人,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人。”凌玥一句话接着一句话敲在言徽的心上,也让他恍然大悟。
“谢前辈教诲。”言徽忽然朝缘合珠中的凌玥施了一礼。抬眼时已是满目血色,他向金缕阁押了自己的剑。
少华一剑可抵千万灵元。言徽,赢了。
“玄机门弟子无剑即无灵,若是让丹尘子知道自己的徒弟,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剑都不要了,还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坐在下位的仙门散客小声说,
“休得对家师无礼。”言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了一眼说话的人。
“剑没了可以再寻,人没了,情断了,可没有方法再弥补了。言徽,前辈这儿有一把青木剑,乃是上古神兽的脊柱所造,但与我的修行不合。我见你顺眼得很,就送给你了,你且用防身。”缘合珠中旋出一柄长剑,飞至言徽的面前。
这剑通体雪白,灵气堪比凌玥自己的春生与夏末。想来这剑亦跟随凌玥多年,遂受了她仙气的长期滋养,乃是一神剑。更玄妙的是这剑与言徽的修行相合,比少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下,没有人再敢多言。凌玥大概是真的看言徽极为顺眼,这一串的结局恐怕早在她算计之中了。
“叩谢前辈大恩,日后晚辈定知恩图报。”言徽再次向凌玥施礼,这一次乃是跪拜之礼。
“不必,不必,说上来你我年龄相仿,不必再多施礼,可是要折寿的。再说我会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最多请你帮我多多积善行德吧。”凌玥大笑。跟着她笑起来的人还有言微。
言微虽然经常把笑意挂在脸上,言曦却隐隐感受到,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快活。大概是言徽和燕棋的事情算是有了解决,言徽甚至还换了一柄上佳的仙剑。除了坏了丹霞门的好事,玄机门和无极门已是各取所需。
霜寒君此际也是点了点头,目光看向正在摆弄明黄色傀儡蝴蝶的凌玥,嘴角勾起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