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
叶管家还欲问什么,却见景湉期甩开自己,往送行的人群那边去了。
这些人多半是来送叶岐与叶昰倾的,只有少部分人是来送自己的。
这大约便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虽说景湉期早早就在济世阁里学医,但是那时一家都在岑南县,后面景行就在济世阁山下教书,父女之间离得并不远。
等到入了京中,虽不常常住在一处,但承恩王府和书苑巷子的小楼,毕竟是在一个城中,地域上也不觉着有多远,想见还是能见着,如今景湉期这一去,可当真是山水之遥,将来也只能千里共婵娟了,众人焉能不伤感。
“待会儿不许哭,不许耍赖,今后在家中要乖,要好好学习……少吵架……”大人们还好一些,这几个小弟脸上阴云密布,瞧着马上就要泪如雨下。
景湉期倒是没有多少离愁别绪,想到自己可以跟着叶岐去领略不同的地域山川,甚是期待。她向来甚少会思念他人,见亲人们如此,忽得有些愧疚。
“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为什么总是要离开家,为什么不与我们在一处?”景湉期的三弟眼看着就要掉金豆子。
“因为阿姐长大了啊,等到你们长大了,也要这样离开家父母出外闯荡的。”景湉期耐心解释到,“阿姐明年就回来了,到时候兴许还能一起过年。”
“明、明年吗?!”他们虽小,却也知道一年是什么概念,景湉期这‘安慰’竟是勾得三个小弟一起抽泣了起来。
“都是男子汉,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哦!”方才还与叶岐叙话的胡夫子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对三个小豆丁说到,“既是要哭就再哭大声点,方才有送别的氛围。”
胡夫子这次不与他们一道,等过了春围,便会回济世阁主持相关事宜,顺道带着要去南山书院继续读书的顾修谨,杨博瞻,杨博峻等人一同南下。
“哪有您这样说话的,一会儿当真哭狠了,您来哄?”景湉期咕哝道,她这三个弟弟要是一起嚎啕大哭,房顶都得掀翻。
“还望湉儿此去,一路平安。”顾修谨倒是端端正正做了个揖。
“望父亲与舅舅金榜题名,蟾宫折桂;望诸位兄长勉励治学,不负韶华;望母亲与舅母身体康健。”景湉期还礼道。
“阿姐,那我们呢?”小弟哭哭啼啼问到。
“先前我不是说了,多多吃饭,好好长高。”景湉期挨个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女郎……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启程了……”叶管家小声催促到。
……
景湉期被丫鬟们簇拥着上了马车,掀起帘子来又看了亲人们一眼,只见叶昰倾冲着诸人远远做了个揖,随后利落的翻身上马,策马走到了队伍最前头,引着车队往城门方向去。
叶昰倾离了京城没多久,消息就传到了护国寺。
“我要闭关……今后谁来也不见,消息也不必报我……”
叶思远拨着手中的念珠,双目紧闭,与身畔一玄衣劲装男子说道。
“若是圣上……”那男子问。
“也不见。”叶思远闭着眼摇摇头。
“大师几时出关……”黑衣男子又问。
“他们何时回来,我便何时出关。”叶思远答。
第77章 与你解惑
七十七、与你解惑
离京头一日大部队才走到了京郊以北的药庄,就是年前叶岐和叶昰倾都来过的那一个。
这庄子倒也不是都种药的,京城的气候,好些药物都种不来,只是京中流动采购的药物,多半是在此处集散,此处倒是更像京城大型药品交易市场,天下药商往来聚散,也自然有食肆与客栈建了起来,倒像是一个小镇,热闹得很。
因王爷要过路,各家铺子都暂且歇了手上的生意,道路上也无人往来,护卫们清了场子,才引着马车往庄子正门去。
叶昰倾骑着马走在最前头,景湉期掀了帘子一角往外看,只见好几家商肆二层小楼上,都有娘子依在窗前看美人,有些年轻的娘子还略作掩饰,倚门娇羞,而那些成了婚上了年纪的妇人倒是更加直白,一面直勾勾看着美人,一面还要与身旁的伙伴们讨论着什么。
景湉期十分能理解她们,毕竟美貌这种东西,在什么时候都是稀缺资源。
“我说何家怎么无人来送,原来是在此处。”景湉期在路边驻足的人中见到了何笙。
说到底她也只远远见过这人一次,何笙就是典型的憨厚长相,原本扔到人群之可能也认不出的。许是因为何笙平平无奇的相貌与俞凡儿的容姿出众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所以景湉期反而将此人相貌记得牢牢的。
试想若是有朝一日叶昰倾取了个稍微不那么好看的女子,估计那女子的长相也会被众人记得牢靠极了。
“嬷嬷,您当真要住在此处吗?若不然将来同李夫人一起回济世阁也好啊?”
虽说先前就曾与苏嬷嬷说好了,这一路上她想留在哪个庄子,便在哪儿养老,不想才出了京城,苏嬷嬷就打算在此处住下了。
“我在京中那么些年,习惯了这边的风土人情,就住在此处吧!明年女郎回来了,若不嫌弃我老了,再带上老奴便是。”苏嬷嬷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在此处住下,景湉期也不多劝,只能如此了。
景湉期才出了苏嬷嬷的住处,就见叶昰倾领着甘草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你与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叶昰倾对她道。
“去哪儿?”景湉期见甘草并没有跟过来,只有他们二人。
“你不想知道苏嬷嬷为何要留在此处吗?我与你解惑。”说话间叶昰倾已是牵了一匹马过来,示意景湉期上马。
见她半天不动,直接揽住她的腰将她带了上去,两人同乘。
“少阁主……您……”
景湉期还没问完话,叶昰倾一扬马鞭,马儿便往前飞驰而去。
“您慢点啊!”
景湉期的骑术,至多就是能骑着马慢慢小跑,而且自那天之后就没再骑过马了,就算有叶昰倾在,她现在也怕得很。
叶昰倾并不理会景湉期的诉求,自顾自骑着马往庄子中一个地势较高的山丘跑去。
“看到那片坟塚了吗?顾家老小便葬于此地……”等爬到了山丘顶,叶昰倾指着北面远处的一片坟塚与景湉期看。
“顾相也葬在此处吗?”景湉期心下唏嘘,丞相府一家老小,那是多少条人命啊?
“不在……我听祖父提过,顾相当年……挫骨扬灰……”叶昰倾微微摇摇头。
“亲人长眠与此……不知阿谨可曾来祭拜过……,怪不得苏嬷嬷要留在此处。”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是要挫骨扬灰。
虽说当下也有些人家会将亲人烧化以便将骨灰带走,若是得了疫病死亡的人,也是要烧化的,但是大多数人家还是会选择让亲人入土为安。
“自然是来过的,你操心这些作何?”叶昰倾本是好意与她解惑,听她又提及顾修谨,心下立时就生出不快来。
“顾相被挫骨扬灰,顾家老小均葬身火场,说是意外,可哪家失火会一人都逃不出来的?”
火烧,无疑是掩盖伤口与毒物最好的方式。
“当年阿谨的母亲与他的生父私奔,才逃过一劫……其实我想着,是不是因为顾相知道家中有难,才故意放了她出去。毕竟一国之相,若真心想追查,会找不回来吗?”
景湉期望向那一片坟塚,那些长眠于地下的人,就算是枉死,只要皇帝一句话,便是意外,天灾,总不能是人祸的。
“顾修谨的父亲,当真是因为醉酒不慎跌入河中不在人世的?”
叶昰倾见景湉期提及顾相与人私奔而免于一劫的幼女,不由想到当年拐骗顾她的书生,似是酒后溺水而亡。
“这学生可就不知了,毕竟那时学生恐怕还是襁褓中的婴儿,也不知将来会遇到他。况且那样的夫君和父亲,早点没了,阿谨的娘亲怕是能多活几年。”
景湉期被叶昰倾拥着,他斗篷上那一圈风毛磨到了她的脖子,痒的很,她边说边忍不住扭了扭身子。
从古至今,女子都怕遇人不淑,有些时候,还不如丧偶呢!
“不想你竟是如此嫉恶如仇的,难不成你在顾修谨跟前,也这般说话吗?”叶昰倾见她痒痒,没有将斗篷上的一圈风毛弄开,反是捏了那一簇狐狸毛,故意去挠她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