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昰倾有时也挺佩服景湉期这一点的,仿佛永远不知害怕与忧愁,说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为过,本是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被她这么一说,与出一趟远门也无甚差别。
景湉期见他还是不吭声,又开口道。
“您与其不答应学生,还不如思量一番……”
“嘘……”叶昰倾近前一步,直接将食指压在了景湉期唇上,“去我屋里说。”
……
随后景湉期便尾随叶昰倾来到了他屋中……屋中,而并不是常说话的小书房。
“圣上许是觉得将济世阁与九皇子绑在一处也翻不出风浪,既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都想招揽咱们,他就给济世阁先安了位置?”政治这个东西,景湉期虽算不上多敏锐,但好歹有些许素养,何况乎当今陛下做的那么明显。
“不必想那么多,圣旨上说了随军便是随军,去了那边,给靖国公看病就是。”叶昰倾也十分冷静,离开京城也好,正好顺水推舟。
“少阁主,缘何九殿下的母族,还比不得宫女所出的三皇子殿下,可是当年也被赶尽杀绝了?”这原因景湉期早猜到了,但也还是要用个反问句。
“你心中有数就好,不许在外人跟前提,当年萧氏覆灭,顾相可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叶昰倾煮的水滚了,将水倒入茶壶中。
“难不成已经到了圣上可以丝毫不顾忌的将兵权交给九殿下的地步?”景湉期晓得,这多半也意味着,萧氏彻彻底底无人了,约莫和现在的顾修谨差不多。
圣上为何如此喜爱顾修谨,不正是因为顾相一脉,全数覆灭,顾修谨也无甚可依仗,可以像个宠物一般,高兴了就赏些东西养着。
“九殿下,是圣上之子,不是萧氏之子。当年先帝为了打压萧氏就花了大力气,不过还是圣上和顾相狠绝,若是连命都没了,又何须打压呢?”叶昰倾说这话时,唇间带着一丝凉薄的笑意。
所以顾相一家,不也是这个下场?却不知将来承恩王府与济世阁,又会怎样。
“说吧,除了那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为何要去北地?”叶昰倾又转移了话题,将沏好的茶给景湉期添了一盏,定定看着她,不想错过她些微的表情变化。
“学生确实是想为济世阁做些事,您怎么就不信呢?……”景湉期有些心虚的看了叶昰倾一眼,“学生倒也想去看看那边的风光,况且您若走了,我在这府中待着也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叶昰倾看了看她,对这个说法很不理解,府中这么多侍卫,还怕护不了她吗?
“您想想,若您不在,万一谁谁谁要我嫁人怎么办?那时可没人保着我了,下次若是再有人骂学生贱种,可没得人替学生出头了。”
景湉期尽量做出可怜巴巴的神色,以图能博得叶昰倾的同情,她这可是真心话,反正跟着这一位绝对吃不了亏。
“罢了,随我去就是。”叶昰倾端起茶盏,掩下了唇边的笑意。
其实他心底里是希望景湉期跟着自己去的,既然她如此依赖自己,倒是不要分开了,免得他走了也记挂着,况且景湉期也没多娇贵,前年也曾游医过。
“只是你须得将东西赶紧备起来,这差事本是圣上临时指的,没几日就要动身。”叶昰倾又嘱咐到。
景湉期得了准信,欢欢喜喜的跑了回去预备收拾东西,叶昰倾看着她轻快的背影,仿佛这只是二人一次简单的出行。
承恩王府的人习惯了主子出门,却从未想过会去极北之地,这次备的东西,自然是厚实的衣物最多,比平日的行礼占地方多了。
景湉期看着那几个丫鬟发呆,估摸着这次带上一两个去就是了,毕竟与往日悠游自在各处游医不同,这次虽不到前线,可也算是战场后方了。
“女郎……凡儿回来了,递了帖子要见您。”景湉期还没挑出个人选来,茯苓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领她进来啊!”景湉期觉着,若是俞凡儿未曾出嫁,她肯定第一个考虑她,不过她一个新婚不过两月的人,急匆匆回来了,不知是不是被欺负了。
于是俞凡儿进来的时候,景湉期拉着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确认没什么伤痕。
“凡儿,可是那何家的欺负你了?”除了打量,景湉期更是直截了当的问,她才不管什么家丑不可外扬。
“没有……他待我挺好的,家中人对我也尊重。”俞凡儿笑了笑,“近日他帮着济世阁采买药材,听说世子要去北境,女郎可是也要去的?”
“还是凡儿懂我,我自是要与少阁主一道去的,可是费了好些口舌他才应下的。”景湉期笑道,先前这几个丫鬟中,还是俞凡儿和她最有默契。
“女郎,那可是北境啊?胡天八月即飞雪,可不是白说的。”俞凡儿满是忧虑。
“是啊,我知道。”景湉期眨眨眼,指了指正在整理衣服的几个丫鬟道,“我还想着这次服侍的丫鬟带上一两个就行了,那样的地方,免得她们跟着去受罪。”
景湉期才说完这话,俞凡儿噗通一声就在她跟前跪下了。
“女郎,奴婢求您,您带奴婢一同去吧!”
第99章 真是好雅兴
九十九、
“你快些起来,你出门那日我就交待过,既是嫁了人,就不许自称奴婢了,你本也不是奴籍。”景湉期伸了手将俞凡儿搀扶起来,她这动不动就自称奴婢的习惯还是没改过来。
“你新婚不久,缘何会想与我去北边那么远的去处?”景湉期觉着,俞凡儿此人很有些头脑,做事大多都是有原因的。
“女郎容禀,一来何家想领了往北押解药材的差使,何笙要往那边去,奴婢倒不如一同跟去;再来您去那么远的去处,奴婢不跟了去,总是不放心的。”俞凡儿答道,晓得只要和景湉期说明缘由,她总是会答应的。
景湉期捏了捏耳垂,稍微思索了片刻,问到。
“想不到你嫁的这户人家还有几分魄力和远见,何家那差使可定下了?”
所谓富贵险中求,此去北境路途遥远,官家也不可能让人白白做工,虽说支付的银钱许是比不上这些行商平日里赚的,可是将来必会免上几年的赋税,有什么官府的差使和好处,多半也会紧着这些人家来。
“回禀女郎,八九不离十了。”俞凡儿道。
“这么说……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只是……”景湉期打量了一下已是妇人打扮的俞凡儿,有时这已婚的妇人在外办事,其实比之屋里的丫鬟们要方便许多,只是景湉期也担心,万一俞凡儿半道有孕了,又该如何,她总是不能带着个孕妇去那穷山恶水的去处。
“只是如何?还望女郎说来?”俞凡儿见景湉期如此说,方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凡儿,我也不与你见外……你终归是成亲之人,若是半道上有了孩子,又该如何?”景湉期有些为难,女子产育一事,在现代职场中都是个难题,更何况如今。
不想俞凡儿听了此话,反是松了一口气。“女郎大可放心,奴婢与您同去,自是在你身旁伺候,我夫君押送药材粮草,还要四处派发,并不会……”
“罢了,我与少阁主说一声,带你去就是了。”景湉期斟酌了一下,还是觉着带上俞凡儿比较安心,这几个丫鬟中,还是她的资质最佳,最能信任,毕竟其它人都是叶昰倾手下的。
“多谢女郎!”俞凡儿得了准信,又是一拜,景湉期将他扶了起来,列了一个单子给她,又给她包了银子,让她去帮自己采买些东西。
俞凡儿领了差使,容光焕发的回了何家的宅子。
“夫人,您回来了。”何家服侍的仆妇见了她,晓得她必是去承恩王府得了好处,连忙恭敬立在一旁问好。
“备车,我一会子要出门。”虽是小户人家,俞凡儿果然同景湉期叮嘱过的一样,拿出了正头娘子的做派,这么几个下人,也不敢轻慢。
那仆妇连忙应承着,出了门去使人架马车了。
“夫人可要更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怯生生问到。
“不必,我去屋中略歪一会儿就成,你好生在外守着,莫要让人吵了我。”这小丫头是何家专门买了服侍俞凡儿的,何笙原本想买上三两个,可俞凡儿就要了这一个。
俞凡儿如今也晓得缘何景湉期身边不爱带太多人了,倒是不像是服侍,反而像是监视似的。她将那单子放在妆台上,又从妆台的暗格中拿出一个小药瓶,倒出内里的丸药,吃了两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