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缘何兄长要在溪边祭母?”
“因为之前兄长的娘亲故去之后,骨灰撒在了河中,今后江河湖海与他为伴,所以便在溪边祭祖。”景湉期解释到。
“因为溪里有水吗?”年方五岁的三弟景渊绪也问。
“正是如此。”顾修谨已是提了篮子过来。
夕阳薄暮,溪面泛着粼粼金光。
叶昰倾策马疾驰,老远便看到了南山书院山门之外有几个人影,高高矮矮,正自纳罕,走进一看却是熟人。
景湉期倒是老远就认出了来人,看这高头大马,白衣蹁跹,风流俊秀,一表人才,除了他们济世阁少阁主叶昰倾还有谁!
说好的要到八九月才回来,这才七月初呢!?
“见过世子。”顾修谨察觉到了景湉期有些发憷,故而往前一步,将景湉期往身后护住,对骑在马上的叶昰倾作揖道。
“你们这是在作何?”叶昰倾一手执着马鞭,放在身侧,俯视这几人问。
“今日学生生辰,故而祭奠亡母。”顾修谨答。
“缘何在溪边祭母?”
“昔年家母身故,尊其遗愿将骨灰撒入河中,家母言之,江河湖海与学生为伴,若是要祭奠,寻水即可。”顾修谨如实答道。
叶昰倾见此也不好再问,又将目光落在景湉期身上。
“回禀阁主,学生近日来有用心进学,未曾懈怠,今日已是同先生们告过假了。”面对教导主任,就算是好学生也会紧张的。
“你也出来了一日,既是恰巧遇上,与我一道归去吧!”叶昰倾说到,搞得他像是多么不近人情一样,他还未曾责备,景湉期倒是自己委屈上了。
“是,学生回去取些东西,随后便动身。”景湉期本来也想趁着太阳未下山赶回去的,免得明日又要早起赶路。
回到家属院,景湉期取了包裹,将自己做的万事如意的锦囊给了顾修谨一个,希望他能在秋日里金榜题名,当然还有一个同款是给同样要下场应试的二表兄的,景湉期让娘亲托人转交给他。
怕出门又遇到叶昰倾,景湉期让父母不要再送,好在叶昰倾和随从都不见了,应是先行一步,出了书院大门,马车已是等在那里了,她爬上马车,才掀开帘子就见里面有个人影,吓得惊叫一声。
“怎的?我就如此骇人!”
叶昰倾皱了皱眉头,不耐的睁开眼。
他居然没走!?
第9章 熊大熊二
九、熊大熊二
饶是你车上突然出现个人,任谁都会被吓一跳,景湉期还以为叶昰倾先走了,车夫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我累得很,安静些。”
景湉期也不打算和他说什么,想安静还不容易。
马车过了一线峡,夕阳西下,天色也渐渐暗了,车夫掌了灯,好在这边也只是偶有济世阁的车马,不是什么官道,夜间行车还算安全。
“你可知道顾修谨的来历。”闭目养神的叶昰倾忽得问到。
“略知一二……夫子告诉我的。”景湉期觉着,叶昰倾似乎对顾修谨挺感兴趣。
原本顾修谨是罪臣之后,不能参加科举的,胡夫子起先打算教他些医术,让他有个依仗。前年圣上大赦天下,顾修谨才得了机会可以走科举一途,没继续在济世阁中入学,随后在胡夫子的引荐下入了南山书院读书。
“我瞧着你倒是与他感情不错。”昏暗的车厢中叶昰倾睁了眼,只看得见对面景湉期一个轮廓。
“那是自然,我与他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景湉期道。
其实顾修谨于她而言,这些年已是如同亲人一般,她一直记得当年那个穿得破烂而又干净的孩子,不知道是怎样的坚韧,让顾修谨四五岁便学会给母亲煎药做饭,为了省下路费给母亲抓药,走上几十里路到县城也从不叫苦。
而顾修谨的娘亲,那个姓顾名为清沐的奇女子,又是如何做到在没有一本书可阅的情况下,教儿子习字,学文。想来必定是都记在脑中了,又是何等的博闻强识。
叶昰倾听了景湉期‘生死之交’的言论,又阖目养神,陷入沉默。
先前圣上既然已大赦天下,应是为顾相平反做铺垫,想来那胡途老头子果然打的是把这丫头培养成孙媳妇的念头。
景湉期的父亲和舅舅在科举一途还颇有前程,顾家那孩子又长在景行身边,与她又有情谊,她如今又是济世阁门下之人,比之将来不知哪个大员家的女儿,倒是个知根知底的合适人选。祖父在此事上也颇为赞同,莫不是祖父也想就此是圣上示好?毕竟当今圣上一直对顾相之事怀愧于心,又是个多疑至极的主,就算要讨好圣上,也得做得不露痕迹。
叶昰倾不说话,景湉期自然不会开口,等到济世阁山下的时候,景湉期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最后是来接她的木香将她喊醒的,那时同乘的叶昰倾已经不知何处去了。
第二日晨起,景湉期不待叶昰倾派人来请,便乖乖过去请安。
叶昰倾见她乖觉,看来这些日子没白学,好歹懂些规矩了。
“皇后娘娘知晓济世阁新收了女学子,恐你无人教导,便指派几个嬷嬷来教养,不日便到。”
果然提前回来没好事,和后宫搭上的,一准没好事,指不定这些人就是叶昰倾讨要来磋磨自己的。
“这是宫中派来的教养之人,你可不能同往日在我跟前一般任性,若是被纠了错处,我可保不了你。”叶昰倾又提点她道。
这可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派来的人,当然不能任性,再说她往日里又如何任性了?
更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叶昰倾口中所说的‘不日’,竟然就是今日?!
这俩嬷嬷板着一张脸,十分的威严,景湉期十分感谢少阁主赶回来了,来者不善,来者不善啊!
这俩嬷嬷据说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的,都性杨,乃是一家子姐妹,景湉期背地里把脸大一点的那个叫做杨大嬷嬷,脸长一点的那个便是杨二嬷嬷了。
杨大嬷嬷和杨二嬷嬷不愧是皇家的奴婢,熟读礼记、女则、女戒等言。方才上岗便兢兢业业开着教导大任,将景湉期当下的吃穿用度都挑了一轮刺。
这俩嬷嬷首先提出异议的便是景湉期的住处,毕竟一开窗,对面隔了个十几米就是叶昰倾的寝房,一出门,沿着回廊走上一段就可以去对面找叶昰倾串门,当然景湉期才不会去找他串门聊天,而且这段时间叶昰倾也不常住,景湉期就没见那边亮过几次灯。
“所谓男女有别,怎可将女郎的屋子布置在此处?”杨大嬷嬷板着标准的严肃脸几乎是要严厉斥责了。
景湉期觉着这嬷嬷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竟然对承恩王的世子殿下如此说话,够格吗?
“回禀嬷嬷,老阁主先前专门起过卦,此处宜居,且医者本无男女之分。”木香才不会让自己主子同这刁奴说话,回敬道。
杨二嬷嬷好歹会看些势头,人家都搬出承恩王来了,先前太后迁殿,还专门找承恩王起卦定日子看时辰,她们要是再多嘴,若是敢质疑,可不是就质疑太后吗?杨二嬷嬷连忙拽了拽杨大嬷嬷的袖子,反正她们有的是时间,倒不急于一时。
“先前嬷嬷说她用度僭越,你且带嬷嬷去,开了库房中看一看,挑些能用的来。”叶昰倾对一旁的茯苓道。
若真论起来,也不知华阳公主僭越了多少?况且既是圣上赏赐的物件,他能用,那么记在父亲名下的景湉期自然也能用。叶昰倾虽然特别烦女子之间那些争风吃醋的事儿,但心中明白必定是因为那几匹影纱的关系,皇后派来的人才揪着景湉期的吃穿用度不放。
说到底也是圣上见进上这几匹影纱,拿到后宫不够分,若是给了这个短了那个,又是一番龃龉。索性金口一开,顺手就给了叶昰倾,而后华阳公主自持身份向叶昰倾讨要,叶家少阁主油盐不进,懒得搭理,反是让公主遭了奚落,所以知道叶昰倾把她得不到的东西随意给个乡野丫头做衣裳之时,华阳公主自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叶昰倾瞧着那两个婆子远去的背影,不由冷笑,皇后那边果然沉不住气,激将之法还真是屡试不爽。
“少阁主,学生今后当如何,还望您明示。”景湉期问。
“好生听从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