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复兴系列+番外(28)

作者:徐老板家的小飒 阅读记录 TXT下载

蒋学锦原本没有这个爱好,以往还认为这种事情有些多余,但此时他不想把这些碟片打包放进纸箱子里。他想看这里面的所有内容,即使一天看一部,也能看上上百天,甚至几年,大概这是让弟弟不离开他生活里的唯一方式。

蒋学锦坐在弟弟的书桌面前,闭上眼睛,想象蒋学光曾坐在这里看书,打字,看影片,他把脸埋进手掌里。手机的铃声把他从虚幻的世界里唤醒,是殡仪馆打来安排下葬事宜的。蒋学锦看了一眼日历,在上面做下几个标记。

胡令安在韩芷曼过世的当天,把车开回召光大学的停车场,这几日都坐公交车回家。下午她和韩真的父母敲定了葬礼的时间和相关安排,她不想让女儿在冰冷的太平间多待一刻,那里太冷了;但是同时她也不想这么快看着女儿变成在骨灰盒里的一抔烟灰。

走进巷子里,胡令安感到异常寂静,这或许只是孤独的前兆,她默默地想。打开密码锁,走进了院子。窗台还挂着一周以前胡令安晒在架子上的衣服,是韩芷曼的衣服。胡令安一把将这些衣服扯下来,塞进一旁的筐子里。

但衣服上属于韩芷曼的气息,还是让胡令安的鼻子一酸。她抹干净眼角的泪水,又把衣服从筐里拿出来。放在床上一件、一件叠得整整齐齐。韩芷曼最喜欢整洁和干净。

韩芷曼屋里的小桌上,摊着还没看完的绘图本和可爱的头绳。胡令安捡起头绳,把鼻子凑了上去闻了一闻。是韩芷曼喜欢的洗发水的味道,柠檬味的。

胡令安哭了,她心口好像被硬生生的撕碎。

小曼。胡令安捂着脸轻声哭了起来。手机震动起来,胡令安没有接电话,但是手机依旧在倔强地震动。胡令安只好关掉手机。没有多久,前厅的电话也响了起来。胡令安想到了打电话的人,她打开了免提。

“你再不接电话,我要去你的住址找你了,老师。”陆思文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胡令安没有说话,此时她开口,也定然是汹涌的哭声。

“老师,你在哭吗。你不用说话,开着免提就可以,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陆思文正在敲打键盘,可能是在写程序。

“老师,葬礼时间确定了发给我,我会过去。没什么事,我继续写东西了,别随便挂电话。我说能挂了才可以。”陆思文打键盘的声音停了,他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框。他其实近视的度数不深,只是习惯了。

胡令安随手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开始收拾女儿的遗物。她曾想过打包放进箱子,然后锁起来。真正整理起来的时候却舍不得了,这里每一样东西,几乎都是胡令安亲自买给韩芷曼的,从小到大,一件也没丢掉过。她甚至清楚地记得韩芷曼接到它们时,脸上露出的或是激动,或是好奇,或是懵懂的表情。

胡令安把玩具、图书、水彩笔、毛绒玩具按照年份,分别放进没有封口的纸箱里。韩芷曼的回信也被她悄悄夹进自己的本子里。这些都是回忆,怎么能扔呢。即使扔了,在脑海里也是丢不掉的。

电话的另一边忽然有杯子掉在地上破碎了的声音,“思文?”胡令安停下了手里的事情,

“啊没事,老师,岁岁平安。”陆思文故意碰倒了桌上的茶杯。

“思文,葬礼在下周二,有学校里的老师会来。”胡令安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会到的,老师。挂电话吧,早点睡觉,睡不着的话,吃一点安眠药。”陆思文看了一眼放在自己书架上的安眠药。

除了弟弟的葬礼,蒋学锦也参加了“611”车祸中其他死者的葬礼,这其中包括韩芷曼的。韩芷曼的葬礼当天,陆思文站在厅堂的门口,第一次见到了蒋学锦。由于对这个男人过于陌生,他上前询问了来意。

“我叫蒋学锦,’611’事故中其他遇难者的家属。”蒋学锦穿一身黑色的西装,内搭雪白色的衬衣,胸前别了一朵白色的绢花。

“蒋学光学长的哥哥。”陆思文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查过这起车祸死者的全部资料,他对这个名字有一点印象。蒋学锦对陆思文的反应有一些吃惊,但随即想到此人和弟弟属同一学校,便不觉得可疑了。

蒋学锦走进葬礼的现场,时至今日,他终于看到了站在胡令安身边的男人。有些眼熟,蒋学锦心里暗想,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画面。他没有深究,已经胡令安的悲伤所感染。

胡令安依旧没有表现出不堪一击的脆弱,她庄严地站在梨花木的棺材前面,认真审视着女儿的面容。一如望着她沉睡时的从容和平静。

葬礼开始正式前,胡令安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不知许了什么样的愿望。伴着前方的葬礼主持人念的悼词,韩芷曼的同学、老师开始发出稀稀疏疏的哭声,后来韩芷曼的爷爷奶奶也低着头开始抹眼泪。胡令安没有哭,保持双手合十的姿势,紧紧注视着韩芷曼,好像在做最后的道别。

“安安,我们就此别过。”韩真在整个葬礼上只说了这一句话。

胡令安在火化室门口,人群聚集的地方等待着火化盒子。

“你怎么来了?”胡令安在召光大学的同事,数计系(数学与计算机系)的主任见到陆思文颇有些微词,

“是我让他来的。”胡令安走到周远和陆思文的中间,盯着陆思文的男人立即低下头来。

面对胡令安,无论什么年龄的男人都显得有礼貌起来。正巧此时胡令安被叫到室内领取骨灰盒,这边只剩下陆思文和周远二人。

“你倒是挺会攀高枝儿。”周远把双手背到身后,打量着陆思文说。

“总比得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人。”陆思文不留痕迹地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框。他今天换了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看起来斯文有礼,端正文雅。

“正赶上安安离婚又丧女,你可逮到了机会。”周远挤了挤单眼皮的小眼睛。

陆思文撇起左边的嘴角笑了,这个笑让周远脖子后面的汗毛瞬间都立了起来,“周老师,你想明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到学校上班吗。”

周远没有说话,他不是没听说过陆思文的攻击力。“你最好嘴巴放干净点,让我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你吃不了兜着走。做人嘛,主要是怕丢人。”

如果前一句话陆思文还带着调笑的口吻,后一句便是郑重的威胁。陆思文想扒点什么事情,从来没有空手而归过。周远也担心自己晚节不保,何苦在这里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于是他彻底闭上了嘴,闪到一边去了。

还没有离开现场的蒋学锦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他离得远,没听到二人的对话,但陆思文脸上的表情却吸引了他。男孩打眼看文质彬彬,行动起来又像只刺猬。正在蒋学锦走神的时候,胡令安端着骨灰盒从室内走了出来。

胡令安穿一身黑衣,黑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和西裤,中分披肩的长发被微风轻轻地吹起来。蒋学锦的心跳猛然加快了几下,他很确定,他见过胡令安,在车祸发生之前。在哪里,他不记得。然而女人身上这种疏离的清冷感让他感到异常熟悉。

前来参加葬礼的亲戚和朋友朝胡令安围了过去,大抵说了一下安慰的话,道过别以后,渐渐都散去了。韩真的父母把纸钱和纸衣交给胡令安,也匆匆离去,像是想赶快脱离这伤痛的气氛。很快,现场只剩下在远处等待胡令安的陆思文一人。

“我去给小曼烧一点东西。”胡令安的胳膊上挂着两大袋子东西,手里稳稳地捧着骨灰盒。

“嗯。”陆思文伸出手,示意让胡令安把东西分给自己一些。

“韩真的父母还留了一些东西在焚化场,你一会拿那些吧。”胡令安的眼里仿佛有海的深沉。蒋学锦也没有走,他跟在二人的身后。这是他最近除了弟弟的葬礼之外,参与的最长的一场葬礼。其他人的葬礼,他只是走一个过场,行礼之后便走了。此时他好似被什么感情绊住了脚,走不动了。

胡令安蹲在地上为韩芷曼烧纸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陆思文也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地陪着她,像一个听话的好学生。烧完东西,陆思文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包新的餐巾纸,递给胡令安,胡令安很快擦干净眼泪。

“老师,或许不合时宜,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依旧热爱生活吗?”陆思文托了一下眼镜框,眼镜片后面那双琉璃色的瞳孔,带着淡淡的残忍,划破了空气中的沉寂。焚烧的烟火味顺着风势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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