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这么一会儿,小姐定是累了,奴婢扶您去歇息吧。”
宋沐婉点点头,顺着宣杏的话进了内室。
宣杏扶着宋沐婉坐下,砚青便已将温好的茶水递了过来。宋沐婉接过抿了口,抬眼望向四个眼含关切的丫鬟。
“你们以后不用再叫我小姐了,我已不是你们的小姐了。”
砚青闻言不禁眉头皱起,宣杏也觉得不对没有接茬,唯独绯黛一个眨巴了下眼睛,疑惑地开口:“小姐这话说的奇怪,奴不懂是什么意思?”
宋沐婉放下茶盏,缓缓呼出口气:“我已脱离宋家,之后再没有宋家大小姐这一人了。”
宣杏闻言愣在原地:“小姐……”
砚青抿紧了嘴:“相爷他……”
“他也同意了。”宋沐婉打断了砚青的话,她深深吸了口气:“我今夜就会搬离丞相府。”
“小姐虽奴婢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何事,但是也不用如此之急鸭,缓两日,再缓两日搬出去也不迟呀。”宣杏说的有些急。她想要挽留宋沐婉,但是说了半天,却连自个也说服不了。
相爷都同意了,小姐她还有什么留在丞相府的理由呢?
砚青:“小姐,你离开丞相府后,要去哪里呢?”
宋沐婉看向她,浅浅地笑了下:“怎么?你打算跟着我去?”
砚青没有回应,但是她望向宋沐婉的眼神已是说明了一切。
“别傻了,留在府里有什么不好的?何苦跟着我去受苦,而且我本就没有打算要带着你们一起走。”
见砚青似乎还想说什么,宋沐婉抬手制止了她:“别说了,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说完,便走到角落里,翻出她一早准备好的包裹离开了丞相府。
相府书房里
宋清林翻看着手里的诗集,抬眸有些冷淡地回应:“哦?她已经离开了。”
“正是。”
“呵,我先前倒是低估了这丫头。你继续去盯着,看看她到底要去投奔谁。”
“明白。”
那人刚行礼退下,外头就有人请示说二小姐来了。宋清林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让人将其放进来。
“你怎么来了……”
“姐姐怎么离开了相府?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
“……”
宋沐卿沉默地垂眸行了一礼,而后声音平缓的又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事我也纳闷呢。她一大早过来要和我断绝父女关系,而后我都没说什么,她便直接离开了。我也是才知道她真的走了。”
宋沐卿看着神色淡淡,就像是在叙述平常事的父亲,眼中不禁翻涌起愤怒,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并不能与之抗衡,只得硬生生忍住。
“是女儿责怪父亲了。”
宋清林笑了笑:“无妨。若没其他事,就退下吧。”
“是。女儿告退。”
宋清林看着其离开的方向,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一个两个的,如今是越发不听他的话了。
*
那头宋沐婉离开相府后,便径直去了四皇子府。
她之前不经意间听到了些许宋沐卿与宋清林的计划,知道他们要设计将四皇子拉下马,而上巳春宴之后发生的事也证明了这一点。四皇子被剥夺封号,他的那个谋士现在正被满城搜捕。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是自己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投奔对象。
自己名声已毁,高嫁这条路是基本走不通了。既是如此,那她就得重新考虑自己的前途。
四皇子虽然已失了圣心,但多年积攒的人脉却不会一朝散尽,那些年笼络的人心也不会就此远离,是最有可能的储君人选。她就赌他有野心,仍旧想爬上那个位置。至于他能不能够收留自己,就得看她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了。
四皇子府
看门的守门人,见外头冷清的可以便要提前闭门。正关到一半呢,突然见不远处有个姑娘朝自己挥手,让他等一等。
守门人有点疑惑,主子这自上巳春宴之后,外头的人是有多远躲多远,恨不得不要和他们府沾上一点关系,这这么还有个往上凑的。
但疑惑归疑惑,他还是记得主子的吩咐,便朝那姑娘摆摆手:“对不住姑娘,我们府今日不迎客。”
说话间,来人已是走到了门前,闻言挑了下眉头:“今日不迎客?那明日呢?”
守门人笑了笑:“也不迎。”
“后日?”
“……”
“大后日?”
“……”
守门人皆是摇头。
那姑娘立时瞪大了眼睛:“那你这不是逗我吗?”
这边正僵持着呢,里头却突然来人了。
“何事喧哗?主子就在里头,要是被吵到了,你付得起这个责吗?”
守门人朝来人拱了拱手:“李泰大人,我本要闭门却突然来了个姑娘,没成想还扰到了您,我这就赶她走。”
“姑娘?”李泰皱起了眉头,转头确见一女子背着包裹站在门前,正看着自己,“你是何人?”
那女子朝着李泰行了一礼:“大人,小女乃是宋沐婉。”
“宋家的人?”
宋沐婉眼中闪过一丝情绪。果真四皇子调查过他们,否则不会连这么没有存在感的自己都知晓。
只是这么一瞬,宋沐婉便嘴角一翘,点了点头:“正是。不过小女已脱离了宋家,如今是来投奔的。”
“投奔?”李泰冷笑了声,却也不明说,“你能做什么?我们四皇子府哪怕再落魄,也不收留闲人。”
宋沐婉微微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妹妹和父亲接下来的谋划。”
李泰闻言神色微动,但很快就又是一声冷笑:“你也是宋家人,凭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我知道是我妹妹设计陷害,才会有春宴上的一幕,所以先生对我如此态度也是应当。但我如今已脱离丞相府,不再是宋家的人,若要能安身立命,也得拿出些东西来不是。”
李泰听到前句刚要动怒,却又听到了宋沐婉后面的话。他皱起眉头,思索了会儿终是开口——
“我可以带你去见主子,但是至于最后是去是留,全凭主子决断。”
“晓得的。先生能带我去,小女子已是千恩万谢了,不敢奢求其他。”
李泰撇过眼,嘟囔了句:“油嘴滑舌。”随即转身带路,也不管后头的人有没有跟上。
由着李泰领着绕过几条环廊、小桥,最后来到了一间像是书房的屋子前。李泰上前请示,等里头的人回应了,才将宋沐婉给带进去。
一进到里面,宋沐婉便朝着那坐在桌子后面的四皇子行礼。
“起来吧。”
周全了礼数,裴毓真便直接开门见山地开口:“你说你要来投奔?那你能做什么?”
虽宋沐婉垂着眼,却也能感受到裴毓真扫过来的打量的目光。
裴毓真看向她,平静地说道,“我如今落魄,收留不了闲人。而你如今无权无势,名声也不佳……给我个收留你的理由。”
宋沐婉抿了抿唇,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却选了个最不易出错,听上去也最像大话的理由:“我能助你重回之前的位置。”
站在一旁的李泰听到这话没憋住笑了一声。
裴毓真也不由轻笑:“我裴毓真向来无心权势,先前是皇子职责所在,不得不为。如今我大可纵情山水,何必再去惹那烦心。姑娘这是找错人了,请回吧。”
说罢,便抬手让她请便。
李泰看到主子的示意,正要请宋沐婉离开,却突然被她出声打断。
“若公子真无心权势,何必还留着这些谋士,撤了不是更为真实?”
裴毓真抬眸看向宋沐婉,李泰见此便又后退了几步。
见到四皇子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宋沐婉不由一笑:“我虽不及妹妹聪慧,但有一样她比不上我。我自幼耳聪目明,能闻百里之音,观细微之景。来时,瞧见公子院中有几人藏于树上,看样子似是暗卫,而在公子说无心权势之时,后面深院之中有几位老先生正在谈论国事。如若这便是公子所说的‘纵情山水’、‘无心权势’,那臣女大可说自己心胸宽阔、肚能容人了。”
最后一句的暗讽和自嘲裴毓真自是听得出来——她就是因为嫉妒失的名声,这最后一句何尝又不是在讽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