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老大带着季红均进了院子，他肩膀上挑着单子，看向灶房喊道：“娘，小四来了。”
“小四，娘应该很快就过来了，你在这里等娘，俺先出去挑水了。”季老大说着，挑着担子走了。
灶房里，季老娘听到了季老大的话，她不是很相信的看向季大嫂：“老大家的，你听见刚刚老大说话了没有？说啥了？”
季大嫂刷着碗，听了季老娘的话回答：“娘，红旗说小四过来了。”
季老娘一听，直接把身上的围裙解开了，把围裙扔在了桌子上：“真是那小杂种过来了？俺要去看看他过来干啥。”
昨儿村子里的人才说那小杂种的亲戚找过来了，今天那小杂种就过来了，他过来干啥？
季老娘脚下生风往外走，到了院子里，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季红均，立刻说：“小四，你过来干啥？”
“说点事。”对着季老娘的冷脸，季红均不紧不慢回答。
“说啥事？平时逢年过节都不见你过来，俺和你爹生病的时候也不见你过来照顾，现在不年不节的，俺和你爹身体也好好的你倒是过来了，你过来就过来吧，你还空着手过来，这是你一个当儿子该做的？”季老娘看着季红均就开始讨伐他。
季老娘这话，如果真是一个好娘问儿子的话，那这被问的儿子还真是不孝顺，但是季红均不是他儿子。
季红均听了季老娘的话，很平淡的看着她，那双锐利的眼睛深不见底，让人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那双眼睛落在了季老娘脸上，停留了几秒钟，随后移开。
“我本就不是你儿子。”
季红均这话一说完，季老娘就炸了，她叉腰看向季红均：“小四，你个没良心的，你咋说的话？你咋就不是俺儿子了？你可是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你不是俺儿子是谁儿子？你说这话太没良心了，小四，你太伤俺心了。”
季老娘说得声泪俱下，二房，季二嫂听到梁老娘的话，推了季红星一下：“红星，你听听，娘这会说落小四呢。”
季老二躺在炕上没动，铁蛋这会也在炕上躺着，二房只有二妞起床了。
铁蛋听到了他娘的声音，嫌弃吵闹，不耐烦的睁开眼：“娘，你吵啥吵？俺要睡觉。”
季老二不理会她，季二嫂就看向自己儿子，嘴里说着：“臭小子，睡啥睡？你奶奶在外面说落你小叔呢，快去看看，一会说不定能从你二叔手里抠唆点东西呢，你二叔可是在城里上班的，工人呢。”
铁蛋现在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大男孩了，不像五年前那样啥都不懂。这几年老季家在村里的日子不好过，村里的人都记得季老爹举报的事情，对他们一家的感官不是很好，连带着铁蛋这孩子在村里也被人排挤。
这小孩子在村里一被人排挤，那日子就不好过了，铁蛋这几年在村子里也受了不少冷言冷语，人在冷言冷语中见识的多了，这人成长的就快了一些。
他现在不是以前那个听奶奶、听妈妈话，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哭闹打滚的男孩子了，现在的铁蛋，冷静了很多，也圆滑了很多，有两分季老爹的性格。
听了季二婶的话，他没好气说：“娘，你咋学不乖呢？这几年你时不时找小婶子麻烦，你和她说话的时候，你说得过她吗？哪一次你嘲讽她，不是被嘲讽的说不出话来？”
“还有小叔，你敢去找他麻烦不？”
小叔厉害着呢，在城里当工人，他可吓人了，他可不敢去看小叔的笑话。
季二嫂被自己儿子说了，当时就不敢说话了，儿子说的还真对。小四两口子，还真厉害，和小四媳妇吵架，她吵不过，这打架，她还没动手呢，小四媳妇就能拿扫把砸死她。至于小四，那人不上手，只扫她一眼，她就不敢动了，腿软。
季二嫂安稳了，继续躺在床上不说话了，也不起床去外面看热闹了。
季二嫂贴着季老二的身子躺在他身边的，季二嫂贴上来的时候，季老二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身子，往炕外面躺着，拉开了和季二嫂之间的距离，两个人谁也碰不到谁。
季二嫂看着她和季老二之间的距离，抬头看了一眼季老二的脸，冷哼一声。
这死鬼男人也不知道咋回事，自从劳改回来以后，就不近她的身了，这回来都很久了，两个人都没弄过呢。
现在他们屋子里有孩子，也不方便，能把这孩子弄出去单独睡就好了。她一个女人也是想男人的，而且，她现在还年轻，要是和男人再弄几次，弄不好还能再怀个孩子，家里只有铁蛋一个男娃子，还是少了，要是能再有一个男娃子就好了。
季二嫂看着季二哥的眼神有些火热，又有些生气。
外面，无论季老娘说什么，季红均都是一脸冷静。
天上太阳升起来了，季红均往老季家的堂屋看了一眼。
季老娘注意到他的动作，瞪眼：“你看啥？你是不是想找你爹？小四俺告诉你，你要看你爹可以，你不能空手来，你爹的腿没好，这天天还要吃药，你要是想看你爹，你赶紧掏一百块钱，俺去给你爹拿药去。”
梁老娘看着季红均，又想问他要东西。
季红均这次没理会她，也没看他，大步往堂屋走去。
堂屋里，季老爹早就醒了，不过是腿不能动，没人过来伺候他，他不能起床，只能在床上躺着。
季红均走进屋子里，径直走向季老爹：“要起床？”
季老爹看见季红均，似有些激动，他的眼眶瞬间红了。
“小四是你啊，你来看爹了？爹好久都没看过你了，来，让爹好好看看你。”季老爹躺在床上，对着季红均伸出自己的手，那手似乎是想摸季红均的脸，但是他的身子动不了，摸不到。
季红均站在原地不动，任由季老爹装模作样的打感情戏。
这人吧，演戏要是一个人演另一个人配合，那是有用的，但是要成一个人演，另一个人一直无动无衷，那戏就演不下去了。
季老爹装模作样的伸了好几次手，季红均都没动作。他这戏，季红均不配合他演，最终他只能把手放下去，低着头说：“小四，你来看爹，爹很高兴。”
季老爹一口一个爹，季红均平静看着他，站在炕边，缓缓说：“爹就算了，毕竟你也不是我爹，我今天来，想和你说说秦家的事情。”
季老爹迷惑：“秦家，啥秦家？俺不知道啊。”
“秦家你不知道，那周家呢？”季红均盯着季老爹的眼睛，沉声询问。
季红均那双眼睛像是有厉光一样，那厉光射到了季老爹的眼睛里，直击他的脑海，窥探了他大脑里的回忆。
季红均提到周家，季老爹的身子一僵，不过也就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啥周家，俺不知道你在说啥，红均，你今天来不是来看俺的吗？”
季老爹可怜询问，却没注意到季红均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季红均的眼睛里有冷光，还隐隐有杀气。
“我今天过来，是找你谈解除关系的事情的，我们不是父子，当年秦家把我抱给你，给了报酬让你代养的。现在秦家的人来了，我也该认亲了，我们父子关系到这里也可以结束了。”季红均看着季老爹的眼睛，轻轻说着。
“结束啥关系？红均，俺可是你爹，这父子关系咋能说解除就解除呢？俺不同意。”季老爹说着，伸手掀身上的被子，挣扎着想要从床上下来。
可惜，他的腿受不了。
门外，季老娘站在大门口，偷偷望着屋子里的场景，她没敢乱动。
季红均余光看见了季老娘，他低头，靠近季老爹，在他耳边轻轻说：“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今天你的胳膊也会废的，像你的腿一样。”
季红均很轻柔的说了这样一番话后，就站了起来，他站起身沉声说：“半晌午的时候，我在家里等你。”
季红均说完，就走了。
季红均走后，季老爹脑海里就一直围绕他刚刚在他脑海里说的话，还有他的腿，都好久没痛过了，但是自从季红均说了那话以后，他的腿开始痛了，像有一万只蚂蚁在他腿上窜一样，痛到极致了。
季红均从季家堂屋出来，路过季老娘的时候，隐晦的往她身上看了一眼，只扫了一眼就离开了。
那一眼，让了季老娘觉得自己被看透了，身上隐藏的伤口，好像都被扒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