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欢跟在季二婶身后：“是的。”
季二婶抱着被子往前走，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红均家的，你这肚子俺越看越大，城里人怀孕的时候都兴去医院检查，你这要不要让红均带你去医院看看？”
“你们两个年轻没经过这种事，俺生了三个娃，长这么大也看过不少人怀孕了，俺看你这肚子都快比得上人八个月的肚子了。这生孩子吧，虽然说孩子胖了是好事，但是你这肚子现在都这么大了，那还有四个多月能生呢，到时候肚子得多大啊？”
梁欢跟在季二婶身后，听着她的话，心里有些害怕。
她这肚子二婶子不说，她还真不知道竟然和人家八个月的肚子差不多大。她在现代听说过不少人怀孕孩子太大了，生产不顺利的事情。
这时候的医疗条件可比不上后世的条件，这时候人生孩子她就没听说过剖腹产的，如果孩子太大，她生不下来怎么办？
梁欢心慌，走路的时候差一点撞到了前面的门。
从灶房出来的季红均，看到梁欢的动作，眼眸微微锁紧，身子几乎是瞬移到了梁欢身边，拉住了她的胳膊。
梁欢被季红均拉了一下，重心不稳往后倒去，身子倒在他怀里。
季红均低头，平时冷漠板正的脸这会带了些紧张，他轻轻启唇，声音似有些沙哑：“还好吗？”
梁欢从季红均怀里站起来，心里也有些后怕，缓和了一会她才轻轻说：“我没事。”
季二婶抱着被子在一边，她走在梁欢前面的所以没看到这一幕，听到动静回头看向梁欢他们：“咋了？”
梁欢摇头：“没事，婶子。”
“没事就好，时间不早了，红均家的，你和红均洗洗去睡吧，俺自己铺床就好。”季二婶说着把被子放在了房间里的暖炕上。
梁欢这会心跳还有些快，心里还有些余怯，听了季二婶的话，她点头：“婶子，那我先回去了。”
梁欢往回走，季红均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轻步往房间里走去。
回到房间里，季红均把人扯在自己怀里：“欢欢。”
“下次走路一定要看路。”季红均轻轻说着，声音里含着关心，还有后怕。
季红均声音里的害怕梁欢感觉到了，靠在他怀里，她环住了他的腰：“嗯。”
她以后会注意的，今天她想二婶子说的事情想的有些失神了，下次会注意的。
想到季二婶说的话，梁欢仰头看向季红均：“红均，二婶刚刚说我肚子像是别的孕妇怀孕八个月的肚子差不多大。”
季红均抱着梁欢，他的身子贴在梁欢身上，在梁欢说完她的肚子大以后，她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有感觉一样，使劲踢起了梁欢的肚子。
这胎动有些大，季红均隔着衣服都感觉到了，他弯腰，大手放在梁欢的肚子上：“我们明天去医院看看。”
梁欢点头：“好。”
季红均说了去医院的事情，第二天他就去找大队长帮梁欢请了假，带着她去了县城的医院。
县城医院里，人比较少，他们到医院不用排队，直接去看了擅长妇科的老医生。
老医生家里世代都是做中医的，改革开放后他到了医院当医生，这会城里的风气不好，他们家因为以前开医馆的事情来拿出来说事，一些□□最近总是上他们家去闹。老医生精神不好，坐在办公室里，双目无神。
梁欢和季红均进来的时候，老医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看病去找西医看吧，我这里是中医，只开中药。”
梁欢还是很相信中医的，她听了老医生冷着脸说的话，轻轻说：“我看中医，医生，我怀孕五个月了，家里长辈说肚子比较大，想过来请你把把脉，看看孩子健康不？”
老医生听了梁欢的话，往她肚子上看去，看见她的肚子以后，淡淡说：“你坐下来，我给你把把脉。”
梁欢坐在了老医生对面，老医生把脉的时候特别认真，双眼微微眯着，神色认真的感受着梁欢的脉搏。
好一会后，老医生松开了梁欢的手：“孩子发育正常，肚子大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有关系，可能是两个孩子。”
老医生说可能，梁欢听着直接把可能去掉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肚子：两个孩子吗？
梁欢又仰头看向季红均：“红均，这。我们是有两个孩子？”
季红均心里可能和梁欢的激动差不多，但是他平时就是没什么表情的人，这会脸上神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握紧梁欢的手：“嗯，两个。”
双目看向梁欢的肚子，季红均深邃的眼睛里含着很深的情绪。
以后他不仅会有孩子，还会有两个。
季红均和梁欢之间萦绕着很幸福的温情，老医生正因为家里遭难的事情心里难受，看着梁欢和季红均高兴的样子，他摆摆手：“行了，你们要把的脉也把了，想知道的事情也知道了，赶紧走吧。”
老医生这么一说完，梁欢也没打算继续在这里待着，她握着季红均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梁欢和季红均还没离开，老医生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走进来三四个带着红袖章的人。
“臭老九，赶紧滚出来。”带着红袖章的年轻男人，走进办公室就去拽老医生的胳膊。
另外三个男人也跟着去拽老医生的胳膊，他们动作幅度有些大，梁欢在屋子里站着差点被波及到。季红均把梁欢拉在身后护着。
那四个人拽着老医生，老医生坐在办公椅上不愿意起来，其中一个人似乎恼了，骂骂咧咧的上脚了：“给脸不要脸，老子让你出来，你听不懂吗？臭老九，万恶的资本家，你还坐办公室？你就该住牛棚，该被批-斗。”
那人踢人似乎上瘾了，踢了老医生几下后，他不过瘾，竟然直接往椅子上踢去，老医生连着椅子一起倒在了地上，头磕在了地上，血瞬间从他额头流了出来。
看着这一幕，梁欢心一紧，下意识握住了季红均的手。
“红均。”
她，想帮帮这个老医生，这个医生上一秒还帮她把脉，告诉她，她怀了两个孩子，结果这会却倒在了地上，心里很难受，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住了一样。
季红均和梁欢生活了一段时间，几乎梁欢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出来她在想什么，听了梁欢喊他的名字，他往梁欢脸上看去，看见了梁欢眼里的恻隐之心。
大手握住梁欢的小手，季红均轻轻开口：“我在的。”
他是男人，欢欢是他媳妇，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媳妇的事情他来解决，不能让媳妇操心。
季红均锐利的眼睛看向正在打人的男人，那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季红均在看他，他扭头看向季红均，张嘴想骂人的时候，但是眼睛对上季红均的眼睛，骂人的话没骂出来，脑海里反倒出现很多他生病被医生救治的画面，其中有不少老医生给他看病的画面。
打人的动作停止了，那男人的身子似乎僵硬了一样。
另外三个人似乎也和打人的那男人差不多的状态，他们这会都有些呆愣。
那些人不动了，季红均握着梁欢的手到了老医生面前，他伸出大手看向老医生：“起来。”
季红均的手是有些粗糙的，手上还有干活的茧子，看着他的手，地上的老医生缓缓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季红均把 他拽了起来。
梁欢站在季红均身边，看向老医生，静默一会轻轻说：“其实乡下比城里的风气淳朴一些。”
这时候的城里太乱了，如果过不下去，下放去乡下怎么都比在这里这么天天被打强。
老医生听了梁欢的话，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我的根就在这里，祖祖辈辈都在这个小县城生活的，儿子孙子都在这里。”
去了乡下，他的孩子咋办，他们都没干过农活，去了乡下咋生存？
“活下来最重要，今天谢谢你，我们先先走了。”
梁欢轻轻说着，握着季红均的手往外走。
老医生靠在了桌子上，脑海里想着梁欢说的话。活下来最重要。
这几天，他看到了不少人被斗，听说城北的一个小学校长死了，被斗死的。如果一直在城里，他会不会也那样？他自己死了倒是不怕，毕竟一把老骨头了，但是他怕孩子们因为他受到牵连。
老医生想着，似乎是想通了，看都没看那四个红袖章，他大步离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