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苒苒看得心里一慌。
如同心灵感应,她抬眼去看殷时渡,便见他的目光顺着殷知斐,缓慢地落在自己这边。
只是殷时渡的目光阴冷,无论是望着殷知斐还是她,都没有任何改变,像是独自一人沉浸在阴冷潮湿的空间,与他们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宛如在挑战殷时渡的极限,趴在地上的殷知斐冲今苒苒笑着,嘴上却小声说:“殷时渡,你大可以继续,让今苒苒认真彻底地了解你的真实面目——”
殷时渡自鼻端发出一声轻微的冷哼,抬脚重重碾在殷知斐的脸上。
而后,他缓慢抬起腿,紧接着踹向殷知斐的肩头、身上、腿上……一脚比一脚急促,一次比一次用力。
不过是瞬息,殷时渡像又换了一个人。
他对自己平日友爱尊敬的大哥拳打脚踢,咬牙紧绷着那张一贯都是温润笑面的面孔,如同从地狱升起的魔鬼,想要将脚底下的人整个撕碎。
今苒苒惊惧着失去语言。
她知道男人打架都是铁血肉搏,却没有见过,尤其是现在这般单方面碾压的情况。
何况打人那个还是殷时渡,是她从未见过,现在心底对他生出无限恐惧的男人。
今苒苒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爱殷时渡。
即便他现在陷入了某种魔怔的状态,她紧盯着他,却从他森冷的眼底看见了若有似无的怨恨,甚至从他阴郁又有些狰狞的面孔上,看见了某种不为人知的苦痛和挣扎。
他生气、怨愤、发泄、疯狂、暴虐……
如此多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令这个正在对人施加暴行的男人,忽然之间变得可怜起来。
“殷时渡,你别打了!”
今苒苒再次出声喊他,之前是担心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这一次却是带明显的心疼。
分明打人的是他,她却全然不管什么三观和,觉得更心疼他。
殷时渡没有反应。
今苒苒试着去劈开困住她的铁链,可是能单手挡住铁棍的她,并不能单手将这种有手臂粗的铁链劈开。
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并不是万能的。
今苒冉不得不站起,将绑住她的椅子背在身上,向那个方向走过去,“殷时渡,是我,我是今苒苒!”
她慢慢靠过去,声音越提越高。
男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先是愣了一下,下落的脚却没有收,这一下反而因为分心,而结实踹在殷知斐的肚子上。
因为铁链的阻拦,今苒苒只能站在离殷时渡一步之远,无法再前进分毫。
“殷时渡,你停下来!!我在这里——”
今苒苒背着那把厚重的椅子,导致只能微微弯着腰,侧着脑袋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去看他,“你看看我,停下来吧。”
女人娇媚的声线被压低,透露着几丝期盼和哀求,便显得楚楚可怜。
这是今苒苒的声音,是他的苒苒。
殷时渡近乎冷漠又毫无理智的行为,终于因此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了一眼,盯着那双在昏暗的室内仍旧澄澈的眼眸,有瞬间失语。
不知为何,殷时渡的发音有些困难,“苒苒?”
今苒苒的声音也跟着缓了下来,“时渡,是我。”
“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轻轻扯了嘴角,正奇怪她怎么弯着腰,猛地看见她背上扛了把椅子,连忙过去扶住她。
“你先坐好,等我一下。”
今苒苒扛了半天椅子,为的就是阻止他继续疯狂地打人。
这会被他按住并重新摆正在座椅上,便先缓了口气,“好。”
她还没说完呢,便见他又返身至殷知斐身边,冷声问道:“钥匙呢?”
殷知斐被单方面殴打了半天,这会已经奄奄一息了。
对于殷时渡的问题,他置若罔闻,只是一个劲发出凄然又不连续的笑声。
殷时渡并没有完全恢复清醒。
他的耐心耗尽,索性矮身捏着殷知斐的下颚,用轻缓而不容强硬的力道,直接将其扭转,使殷知斐晕了过去。
殷时渡蹲身的角度,恰好挡住了殷知斐。
是以今苒苒只能看见殷时渡伸出手,并畅通无阻地在殷知斐身上探了几次。
过了几秒,殷时渡从地上人的口袋里掏出把钥匙,露出些许高兴的神色,快速返了回来。
今苒苒本还奇怪,殷知斐怎么任由殷时渡在自己身上搜刮,待殷时渡让出视线,她才看到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他该不会……”
她尽量往好的方面去想,可殷知斐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吓人,“殷时渡,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殷时渡没有心情去管殷知斐。
他拿着钥匙,在今苒苒面前半跪着,一手握着她的脚踝,动作温柔又细致地为她将脚上的枷锁打开。
只是他低头专注又认真的神情,却像是在为一件心爱之物上锁,并且准备放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好好珍藏。
脚上的镣铐解开后,殷时渡并没有马上起身。
不知道他都在想什么,只是静静地盯着手中那只纤细的脚踝看了许久,久到今苒苒觉得有些整个人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怕殷时渡。
怕如今这个样子的殷时渡。
今苒苒想也没想地从他手中移开自己的脚。
“你起来,我们快走吧。”
她缓慢活动了一下双脚,便站起身说道:“这里没法留了。”
今苒苒实在想不通。
殷家的人都去哪了?
殷时渡在这里“发疯”,少说也有近十分钟了。
可殷家大少爷在这里被殴打的这段时间,整个殷家却静悄悄地,连个人影都没有。
适才她见到的殷老爷子和殷城林呢?!
殷时渡也跟着站了起来,脸色很平静。
“嗯,我们离开这里。”他说,连声音都是清而冷的。
他说完后,将手中的钥匙握紧,不着痕迹放在了自己的口袋。
今苒苒没有在意,也没注意到他眼底翻滚的情绪,抢先走在前头。
她还是忍不住说道:“还是叫个救护车吧,他毕竟是你大哥。”
殷时渡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目光比深夜的大海还要阴郁而暗沉。
“好。”他回了一句,跟了过去。
今苒苒和殷时渡回到殷家大厅时,那里空无一人。
无论是殷家的主人,亦或是殷家的佣人,整个大宅竟然寂静得可怕。
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殷家大门。
今苒苒站在太阳底下,还有些晃神。
“不对啊,殷家的人呢?”
她不禁回身望去,无论是保安亭亦或是花圃,连个平时浇水的佣人都没有。
这一栋宅子在晴天下,诡异地像是被世界消声隔绝,成为了一栋死宅。
殷时渡一直跟在她身后,此刻上前牵住她的手,想要带她离开。
“不用管了,你得好好休息一下。”
今苒苒看见那只修长的手过来,不期然想起适才在昏暗的房里发生的事情。
就在他的手即将握住她时,她快速往后闪了一下。
殷时渡眼里被刺了一下。
他收回自己的手,在背后捏成拳。
考虑到现在的装扮不适合出去,今苒苒本打算直接驾车离开。
殷时渡却说回小楼就好,“外面也不安全,这里挺好的。”
今苒苒不太懂这个逻辑。
难道现在最危险的,不正是殷家吗?
不过殷时渡坚持要回小楼,她也没法将现在的他带出去。
“殷家的人,不会过来吧?”
今苒苒妥协又担忧,“要是再过来,你别冲动,有我。”
只要不是几十个人一起上,她保护自己是没问题的。
就在两人离开殷家主宅时。
殷家二楼的某个房间,关了一屋子佣人,而殷老爷子和殷城林则被绑在隔壁房间。
所有的殷家人,像是被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关闭了,并切断了他们的一切呼救手段。
回到小楼后,今苒苒快速冲了个澡,将沾满脏污的衣服换掉。
她连头发都未擦,便往提着包往楼下冲去。
殷时渡仍旧保持着她上楼的姿势,坐在沙发上低垂着头。
听见楼梯上传来的动静,他才轻缓着转动了身子。
“苒苒,好了?”
“我们走吧,这里不安全。”
无论如何,殷家都没法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