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时渡似没听到般, 提着箱子放回远处。
今苒苒望着他的背影, 忽然想起盛影说的那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她疑惑道:“你之前是说过, 你特别讨厌盛影吧?”
殷时渡放箱的手一顿,应得四平八稳,“讨厌。”
“非一般的讨厌。”他转身看她,含着淡淡笑意。
今苒苒不由自主跟着笑了一下。
而后心底却有些奇怪, 总觉得他这个笑并不是背后讨论人的歉然,而是含着几丝嘲讽和阴沉。
殷时渡将今苒苒送回病房后,陪她待了一会,在今苒苒的再三催促下,他才离开。
“陈主任不是喊你了吗,快去吧,我真不生气了。”
今苒苒说完又补充:“为一个盛影浪费我这么长时间, 真的不值得。”
殷时渡也笑着点头,“也是。”
直到他出病房, 那笑意才逐渐收紧。
他一面从住院部走到自己的办公室,一面抬手扯着领口, 路上许多打招呼的同事,也只随意点头扯了扯嘴角。
大部分同事望着对方八卦的脸色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少部分同事已经八卦起来。
盛影在殷医生办公室被甩出来的消息,早传遍了医院。
这会殷医生从今苒苒病房出来, 神色阴郁又烦躁,和平时完全换了个人,这只能说明他在今苒苒那里受了气。
殷医生和今苒苒、盛影三人间的感情纷乱被传得有鼻子有眼。
甚至于还出现了今苒苒要和殷医生离婚的消息。
这些八卦在网上传播时, 许多网友都不相信。
尤其是今苒苒的粉和磕小俩口糖的网友,辟谣澄清跑个不停,几乎人手一个今殷俩人感情史的长贴图,遇见KY和起哄的,就拿表白视频和图片顶上去。
这些八卦没有出现太久,便被盛影和D校教授的床照闹得沸沸扬扬。
这些照片非常清晰,甚至连人脸上的痣都清晰可见,完全不会有认错人的可能。
到底是尺度太大,传播半个小时内,便被网络和谐了。
不过因为消息太过劲爆,且被封后群众的八卦效应,各个隐秘链接和分享还是不停。
不过半日,网络上的八卦群众和网民近乎百分之九十,都看过盛影的床照了。
据说盛影本人在家里要死要活,盛恺嚷嚷着要剁了那个教授。
盛氏上下也是一片人心惶惶。
殷时渡坐在办公椅上,微微往后仰了一下,对于盛氏的乱象面无表情地表示着难过。
“殷盛俩家互相劫持着走到现在,盛家如今风雨飘渺,殷家看着还是一路飘红呢。”
程丞坐在沙发上,将手中的打火机抛向空中,笑道:“这下子,俩家可是彻底生了嫌隙。”
何止是生了嫌隙。
盛家怀疑殷家在自己公司安插了卧底,殷家认定外面诽谤自己家的各个新闻,都是盛家在背后捣鬼。
这两家,简直恨不得对方马上死掉。
当然了,盛家想倒没这么简单,殷家想垮也没这么容易。
程丞总结道:“这么简单就弄没了,多没意思。”
连他都没看过瘾,何况是渡哥呢。
殷时渡松散依靠在办公椅上,不知想到什么,面上时而会现出一抹柔色。
程丞悄悄挪眼看了几秒,心底总感到有些惊奇。
他认识并跟随渡哥近十年,如今这般整个人由内而外状态都十分松弛的殷时渡,是他从未见过的。
“渡哥,你那天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嗯,装弱呢,”
程丞酝酿又酝酿,斟酌又斟酌,小心翼翼地续道:“被嫂子保护的感觉,就这么好么?”
盛影来找上殷时渡,是程丞没有料到的事情。
最近他们的动作并未加快多少,盛家和殷家这两家企业里,他在殷家做的动作,要比盛家更多一些。
不过盛家树大招风,盛恺一向行事又很霸道,是以竟然是盛家有些承受不住。
盛家这次出动美人计找上殷时渡,结结实实惊吓到了程丞。
待反应过来,盛家的目标只是殷家后,他又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依照盛家和殷家的智商,要是能猜出最近局面上的所有动向,不过是渡哥想要呈现“送”给他们的礼物,只怕也不会落到现在的局面。
殷时渡其实觉得自个活得不压抑。
但可能是太多内心的想法经年累月地堆积在一起,偶尔有时也会和最为熟悉的程丞聊下天。
当然了,他最近发现虐狗这件事也挺有意思的。
对于程丞的问话,殷时渡先是轻哼了一声。
程丞竟然从中听到了一丝傲娇的意味。
就在程丞觉得渡哥已经表了态,不会再回答他时,殷时渡又挑眉道:“的确很好,不过我原本只是不想她误会,没有要故意让她保护我。”
可能是在她面前装习惯了,面对这种场合,言行动作比脑子还要更快一些,条件反射便将自己置于被欺负的位置。
程丞听明白渡哥的意思了。
一时不知该夸渡哥反应迅速,一时又不知该不该吐槽渡哥卑鄙……
“卑鄙么?的确有一些。”
仿佛察觉到程丞心底在想什么,殷时渡神奇般地回答了,并且瞧着还有些以此为荣的意思。
程丞迟疑又尴尬地应道:“也,也还好。”
殷时渡却并不太关心他的看法,只是想到什么,自个也忍不住弯了唇。
“幸好她来了,不然我也不清楚会发生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抬起左手盯着看了会。
自己在心里想着,正因为有她,他才会清醒过来,也及时停了手。
今苒苒……苒苒……
光是想到这个名字,他如今心里充斥着一股清新和极淡的甜味。
他得好好活着呐。
他的手永远等着今苒苒牵住,哪怕受伤流血也在所不惜。
但是那些人渣和恶心的人,想要弄脏他的手,不配。
殷时渡中午休息的时间有限。
程丞在办公室坐了没一会,他便开始赶人。
程丞满脸都写着委屈,“渡哥,我都多长时间没见你了,就算你不想我,也要像以前一样,每周跟我开个简短会议,咱们过一下各公司的经营情况,以及未来的发展和各项目的拟定啊。”
程丞知道,要是他只拿私人感情,是绝对要挟不到渡哥的。
但在公事上面,他自认还是为渡哥分担了许多,诉起苦来是真有说不完的话。
依照程丞的话来说,殷时渡就是个甩手掌柜。
即便那些公司实际上都是殷时渡的,但表面上乃至具体实施,都是由程丞一手经办审批管理的。
照理来说殷时渡该对程丞感恩赞赏才对。
然而殷时渡只轻睨了他一眼。
“哦,那每年的年中总结报告谁做的?年终报报表是谁过的?Q1至Q4各个季度不同公司的规划方案,是谁挑选并修改的?投标方向和总规划,是谁做的?还有——”
殷时渡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程丞的目光饱含寓意。
程丞每听他说一句,脸上便心虚一份,这会哪敢再卖惨,连忙摆手认输。
这些工作听起来就繁杂极了,也不知殷时渡整日在医院的手术台和学术上忙碌,怎么会有时间在每个重要节点,仿佛极其轻松地就做完了这些事。马化腾
不过殷时渡适才说的能用件数标明的工作,并不是程丞最为佩服他的。
殷时渡何止只把握了这次大的决策和方向,近乎每年望向市场的眼光都稳准狠又令人钦佩。
程丞还记得几年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如天降之子赚取第一桶金,接二连三投资爆利后,又如传说般隐退消失,紧接着程氏异军突起,成为北城神秘的新贵。
“别说了渡哥,是我错了,我其实……”
程丞卖惨失败,他知道在渡哥面前完全没有耍花招的余地,便只好实话实说。
“渡哥,我就是想正式见见嫂子,当初她来医院的时候,我还偷偷摸摸躲在后面呢,你们的婚礼我也只隔着远远看了一眼……”
这事说出来都丢人。
程丞是真想堂堂正正地见一次今苒苒。
无论是以殷时渡好友的身份,还是他手底下最看重的人的身份,这个请求完全说得过去。
殷时渡这次倒没直接拒绝。
他长长望着坐在沙发上的人,半响后,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