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露面了,还是在这样一个场合,大家便默认殷时渡会进行简短的解释或介绍。
无奈殷时渡拿起话筒后,只是将目光投向前方不远处最近的一桌。
他轻轻张开唇,眼神里凝聚出一股极淡的哀伤,用坚定而缓慢地声音说:“祁哥,是我,苒苒。”
不知是因为他的身份变了,亦或他整个人今晚的气质和心态不同,看起来与以往那个穿着白大褂的温润医生全然不同。
男人只是站在舞台上,举手投足之间都吸引着人们的关注,犹如一颗拂去灰尘的明珠在熠熠发光。
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魅力,哪怕以往他收敛了锋芒,也会不自觉流露出贵族的气质,只不过如今是从落魄转变为了至高无上无可攀谈的高度。
今苒苒在他说出这几个字时,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内心五味杂陈,又怒又惊,既无奈也沮丧,像是终于拨云见日撞了南山,又有种尘埃落定的无力感。
终究还是这个结果……
即便这两天她在尽力压制这个想法,却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今苒苒头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疑惑。
她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智,以至于殷时渡露了这么多破绽,她仍旧像个傻子一般关在了那看似美好实则封闭的玻璃罩里。
在场的所有议论和惊讶声,统统都消失不见了。
殷时渡在台上保持沉默,只隔着既近且远的距离,就这般望着默不作声流泪的人。
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怎么能让她这么难过呢?怎么会忍心看着她流泪而无动于衷呢?
可是这样的一场见面,是难以避免的。
殷时渡设想了无数种场景,没有任何一种完美到无懈可击,能对苒苒完全没有伤害。
没有任何办法。
殷时渡甚至在想,如果一开始他便以祁哥的身份接近苒苒,会不会就没有如今这般两难的局面。
他眼底浮现出难过的神色,被头顶的灯光打下一片阴影,台下的人只觉曾经的殷家私生子以另一种身份露面后,似乎深沉许多,变得令人难以捉摸。
白清欢反应极快,笑道:“看来殷……祁哥和苒苒的感情真的好,这个时候也不忘隔空秀一下恩爱呢哈哈哈,听说祁哥今天出席,是有些关于电影的话想要说,是吗?”
“不是关于电影,而是关于我本人。”
殷时渡不轻不重地纠正,也不管主持人是否尴尬,终于将识相从某个地方收回。
他环视一圈,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正中,缓声道:“我知道,大家对于我的身份很好奇,是的,我就是最近‘风头’很盛的祁哥。大家关于祁哥的很多想法,都流于表面,当然,我今天也不想过多解释,我以这个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也并不是为了大家能够认识我,或者是大家想象的从幕后走出来,撕开曾经‘殷家私生子’不太光彩的标签——”
殷时渡的态度很强势,甚至有些目中无人。
只是许多人听到‘私生子’这三个字,表情都有些复杂。
这两天殷家的八卦闹得沸沸扬扬,在场都是消息灵通的圈内人,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殷时渡就是正儿八经的殷家长子,只不过和他母亲蒙冤,被误解歧视了这么多年罢了。
要单单说殷时渡本身,的确也有立场在公众面前对‘私生子’这个身份进行表态,但能让大家这么安静地听他这样说话,不过是因为他如今不只是殷时渡,还是北城上下受万人瞩目的“祁哥”。
然而殷时渡说他今晚露面,并不在意大家怎么想,也不想对殷家的事做说明,更不想借“祁哥”炫耀示意什么……
那众人便很好奇了,殷时渡今晚出现在这里,究竟想做什么?
今苒苒有强烈的预感,他接下来所要说的话,与自己有关。
她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毕竟两人目前的处境并不明朗,有许多拧巴着的东西需要私底下解决。
可她同时又很矛盾,想逃避和他私底下交谈,也好奇他现在究竟要说什么。
今苒苒近乎自言自语:“别……”
她盯着台上光芒四射的男人,豁然起身,却又失去了言语,只能用力地抓住餐桌布的一角,没有察觉到身旁吴导和牛君凡频频投来的关切目光。
“以上大家关心的问题,我都不会回答。”
殷时渡干脆利落地说完,再次将视线投向居中靠前那桌,并准确落到站立着的那抹倩影上。
他定定地凝望了她几秒,眼神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深情和爱意,不疾不徐道:“我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我最爱的女人,我想用这种方式,重新和你认识。苒苒,我是殷时渡,也是祁时渡,希望你能接纳我,喜欢我,再贪心一点,我希望你能像我爱你一般爱我。”
男人的目光灼灼,如千年灼烧的岩火般滚烫而热烈。
他的语调悠长,像百丈外的雷声敲打在心间,同时落下带着酸涩和甜意的雨滴。
今苒苒的胸腔被什么东西堵住。
殷时渡这个人究竟在说什么,怎么能在欺骗了她之后,用这么坦然又理所应当的口吻,来要求她接受他、喜欢他,甚至还得爱他呢?
她心底一口气上不来,气愤到想要发泄、捶打那张好看的脸。
可同时眼泪不受控制地散落在地,令她狼狈又无措。
因殷时渡的一番话,现场哗然一片。
“什么??殷时渡刚刚在说什么,什么重新认识啊?”
“不是,他这个意思,是说今苒苒也不清楚他是祁哥的事情吗?”
“怎么个意思啊,真不是做戏吗,今苒苒不知道吗,今苒苒她竟然也跟我们一样事先不知情?!”
“我觉得不像在演戏,殷时渡虽然看着很淡定,但神情里分明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还有今苒苒那又气又哭的表情,连画的妆都没顾得上。”
“woc今苒苒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哭花了妆还这么美啊!”
“连今苒苒都不知道?那殷时渡隐瞒够久,藏得也是够深啊,这个男人太不简单了,爱不起爱不起!”
“看来殷时渡是想借这次机会,豁出去向今苒苒表态认错?不过看今苒苒现在的表现,倒不像是能接受的样子。”
“我觉得吧,换位思考一下,要我是今苒苒,被欺骗了肯定很生气,发火闹脾气是难免的,但不至于闹离婚吧?”
“离婚?不可能吧,要说和从前的殷时渡离婚,我或许能理解,但今非昔比,殷时渡这种男人多抢手啊,除非今苒苒疯了!”
“就是,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要财富有财富,要手段……emmm手段还是有点可怕,不过只要他爱我,简直完美!”
“别做梦了,你看祁哥看今苒苒的眼神,满满都是爱,深情……咦深情之外怎么感觉还有一丝的阴鸷……”
“你别说,越仔细看越可怕,这种男人能潜伏隐匿这么久,是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听说这种人谈起恋爱也很可怕的……”
“……”
白清欢望着台下议论纷纷的人,不禁尬笑着摸了摸额头。
她一个著名主持人接这么个晚宴的活,不过是看在吴导熟人的面上,压根没想过会碰到这么一处世纪主动掉马现场。
殷时渡说完后,一直盯着今苒苒,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白清欢考虑了一下,这会强行将话题转向电影百分百失败,还不如顺应民意,下台将话筒递给今晚的女主角。
今苒苒无暇顾及别人怎么想。
她顺手接过话筒后,抹了把脸,露出并没有笑意的笑容,“下来,接着要放电影了。”
今苒苒的声音里也没有笑意,甚至给人一种很生硬的感觉。
台下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知道殷时渡的真实身份后,谁敢这么强硬地要求他呢?
今苒苒说这句话,不过是仗着殷时渡喜欢她,或者急于在大众面前表面她的地位吧。
不过她这么平静地回应,并未看出对殷时渡有任何生气和发怒的迹象,好似只有些轻微的不满。
想来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今苒苒即便再如何生气,也不会真和殷时渡闹什么。
殷时渡得到今苒苒的回复后,却并未放松下来。
他将话筒递给一旁的工作人员,没有走旁边的台阶,而是大踏步从舞台正中,直接落到了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