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先进去了。”王姑娘丢下一句话,就回屋去了。
“王姑娘这是?”虞颜看着王姑娘的背影,总觉得她的背影很悲伤。
“唉,谁让我们遇到这种事呢。原本我已经认了命,可天无绝人之路,你们来了,不然如果我闺女没了,”王春花看着女儿的房间,眼眶变红,“我也活不成了。”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虞颜笑笑。
王春花一顿,想了又想,环顾一圈见周围只有树木与风声,这才小声地对她们说:“其实我们西山村之所以被下咒,就是因为青女的那对父母。”
虞颜一怔,连忙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王春花又紧张地四处张望,任慕慕她们如何说都不肯道出原因,只说:“这些事你们还是去问村长吧,他家造的孽,你们去找他吧。”
慕慕她们见王春花实在不愿多说,仿佛在害怕着什么,便不再深究。
告别了王春花,慕慕和虞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迟疑与震惊。
虞颜揪着石桥石缝里顽强生长的野草,“没想到,这诅咒竟然与村长家有关,难怪昨天晚上我觉得村长有些奇怪。明明事关村子的生死,却只说村子遭了诅咒,却不肯再细说。”
慕慕点点头,“更加没想到的是,村长对村民的威慑力这么大,刚才的王大娘仿佛在畏惧着什么,竟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她抬眸看着已经炊烟袅袅的村子,这个村子处处透露着古怪,按照常理来说,一个村子受了诅咒,村民应该惶惶不安才对。但是她们今早上在村子里转悠,遇到无数村民,竟只有一个王春花关心他们破除诅咒的事。
那些村民就像没有事情发生一般。
他们是觉得他们四个人无能,不可能打破诅咒,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功夫,还是知道下一个死的不是他们,事不关己?
慕慕甩甩脑袋,这不可能,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不觉中,她们又回到了村长家。
浓浓的白烟直直往上,青女坐在正屋高高的门槛上看书,她的那个位置阳光直照,还可以看到厨房的情况。
听到动静,青女抬起头,眼睛在看到虞颜的时候突然一亮,然后看见后面的慕慕,又沉默下来。
“青女在看书呀。”虞颜走过去坐到青女身边,见她在看道家的书,惊道:“你都认得这些字吗?”
青女点点头,凤眸里有着自豪,“我去私塾偷听了几节课,这些字我都会了。”
“光偷听就会了啊,”慕慕坐在青女的另一侧,感觉到青女身子突然的僵硬,不着痕迹地往边上挪了挪,“真是聪明。”
看着青女好看的侧脸,慕慕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等聪明的孩子,在凡间界却因为女子的身份不能正大光明地去私塾念书。
若是个男儿……
“咦,”虞颜拿起青女的书,翻了翻,“这是讲道家道法的书,青女,你在修炼?”
青女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听戏里都唱修炼的人可以上天入地,我也想在天上飞。”
“姐姐,你可以教我飞吗?”
虞颜好笑地摇摇头,上天入地是修士才会的本事,不说青女有没有灵根,就是有,青女没有正式拜入归元宗门下,她也不能将归元宗的修炼法子教给他人。
青女眼神黯淡下来。
“但是我可以教你些小法术,虽然不能飞天入地,但是能让你身体康健,跑都比别人跑得快。”
在修真界,有些小法术是全修真界都知道的,不过宗门弟子都不屑于学习这些小法术。虞颜常常也因为学这些稀奇古怪的小法术,而被谢韶沅呵斥不学无术。
虽然凡人不可能达到修士修炼的效果,但足够与与普通人相比了。
“真的吗?!”
青女笑起来,眼神亮晶晶的,艳丽的脸庞就像院子里开得正盛的胭脂花。
第7章 梦境
“来了来了。”
早早在村口等待的人飞奔回来,身后卷起一片尘埃,“来了,报信的人来了。”
“真的吗?”阿青急匆匆地跑出来,硕大的肚子也没让她细碎的步伐慢下一步。
阿朗寒窗苦读十年,离家进京赶考几个月,入京前阿朗已经连中两元,他的恩师说阿朗若不犯错,中进士的希望很大。阿青并不在像族老们那般期望阿朗连中三元,她只是想让阿朗快点回来,她想早点与阿朗相聚。
他离家那日他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待到胭脂花花开之时,便是他的归家之日。
阿青怀孕了,都说孕期易憔悴,或许是有期待的女人更得天眷顾一些,她非但没有变丑,反而是她落得越加好了,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美得花朵一般。
村子里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为阿朗高中欢呼雀跃的,一些女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对着满面春风的阿青指指点点。
“啧啧啧,这阿青啊还真是熬出头了。”一个黑皮肤,体格壮硕的姑娘死死地盯着阿青怀孕后依旧曼妙的背影。
“可不是嘛,”她身边的人说道,“现在谁还记得她阿青以前是个孤女呢。要我说,阿青她爹眼光就是毒辣,临死前给阿青定下这门亲事。”
“有些人的命就是好。”
那黑姑娘不屑地哼了一声,嘴皮上的瓜子皮跳到旁边女人油得发亮的衣衫上,“阿青要不是靠着她爹娘给的好相貌、好身段,也勾不住阿朗啊。”
女人们又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阿青不知道平日里笑脸迎人的邻居如何在她背后诋毁,她一路跑到村口。
来报信的人被团团围住,大家神采飞扬,村民们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长老们一个劲儿的夸阿朗小时候就如何与众不同。
耳边都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阿青好不容易挤进人群,丝毫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阿朗,小时候就喜欢站在书塾外听课。后来我看着这小孩儿实在想念书,就出钱资助了他。你们看,阿朗可不就光宗耀祖了么!”
“阿朗打小就招人喜欢,就连皇帝瞧了也喜欢,要招我们阿朗……呃,你刚才说招他做什么来着?”
“做驸马!皇帝想让阿朗做女婿。”
驸马……
阿青定住了,仿佛冬夜里被泼了一盆冰水,冷到五脏六腑。
“驸……驸马?阿伯,您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那阿伯扭过脸来,笑容依然灿烂,“就是驸马啊,咱们阿朗要娶公主啦!”
慕慕猛地睁开眼,靠在软枕上,汗如雨下,仿佛从水里出来一半。
怔忪了片刻,感觉脸上痒痒的,慕慕伸手去碰,竟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泪水与汗水交织,连慕慕也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
在梦境里她的感情与阿青相通,从阿青数着胭脂花开算情郎归期的甜蜜,为阿朗高中的雀跃,到最后的绝望与无助。
她溺在阿青的情绪里,挣扎渐渐变弱,最后连呼喊都没有气力。
公主不可能为妾,阿青的位置,在阿朗被点为驸马的那一刻就没有了。
阿青被赶回家,一个包袱进门,一个包袱离开。
有人看她是个孕妇,平日里帮她捡柴扫水,但最后也被村里那些女人的嘴给吓走。
慕慕脸埋进掌心,在梦境中,她仿佛就是阿青,清楚阿青的所有思想与情绪。
说来也是不可思议,即使被休弃,阿青也没有选择去怨恨。
经历过父母早逝,独自生存的女人不会沉浸在过去,她大着肚子出来,养活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花费她全部的心神。
真正让阿青绝望的,唯有那一人——
“我不!这是我的孩子,你不要他我要!”
“公主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公主骄傲……”
阿朗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阿青,她身形还是那么单薄,硕大的肚子像是在肚皮上扣了一口大锅。
他知道阿青很美,曾经他觉得阿青的美艳丽,如花朵一般需要人呵护。但现在看着阿青坚定的眼神,阿朗这才知道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娇花也长出了尖牙。
“总之,这个孩子不能留。”阿朗慌乱地站起身,“月份大了,打胎确实不好,如果你担心伤了身子,你只管把他生下便是。”
阿青眼中点点的希望尚未汇聚成光,又听见他说,“生下来远远地送走,我会找户好人家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