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梦图书馆2寻找夜蓝(24)

韩霁紧紧抱着怀中已无一点生气的婴儿,急匆匆地冲出了房间。

妈妈快回来了,不能让她看到这个婴儿,不能让她看到他,一定不能!

我该送他去哪里呢?

韩霁站在街道上,抬头环望着四周的高楼大厦,一个一个的行人略带诧异和古怪的神情从他身边走过,但是,他们又怎么会明白,他刚刚失去了什么,他还将失去什么?他们怎么会明白?

爸爸,你能不能再睁开眼,就告诉我一句,我该带你去哪里?您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好不好?

走过曾经一起去过的游乐园……

还有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带他去玩的公园……

寻找到了他们一起刻在树上的小字……

一步一步穿行过爸爸每天来往的街道……

少年时一起和爸爸爬过的山……

一起打过羽毛球的球场……

一起去过的天文馆……

爸爸以前工作的地方……

爸爸最爱去的图书馆……

……

韩霁哽咽地跪倒在地,身体里的所有一切仿佛在瞬间被全部抽空。他疼,他的心真的好疼。

手机铃声透过口袋传到韩霁耳中,有点闷闷的,就像此刻灰暗的天色。

韩霁使劲抹了抹自己的脸,从上衣口袋中拿出手机。

“妈妈,我刚刚匆忙出来,忘记关门了,您回到家,是不是吓到了?”韩霁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韩母点点头,楞了几秒,问:“你那么匆忙,是不是有什么事?”不知为何,韩母此时心中惶惶地跳着,她总觉得有事已经发生了。

“没有,我真的只是忘了。”韩霁信誓旦旦的安抚着母亲,眼中的泪不觉已经溢出眼眶。

“那,你房间里的那个孩子呢?是你抱走了吗?我看见你房间门开着,但是没看到他。”韩母又问。

韩霁擦干脸颊上的泪水,忍痛轻笑着道:“对,有人想收养他,我带他去见见。”

“原来是这样吗?”韩母的话似在自问,却又似在问韩霁。

韩霁听完,发现自己的心更疼了,他道:“妈,是这样,我现在正在和那对夫妻沟通,之后就会回去的。您放心。”

“好,好,好。”

“一会儿见,妈妈。”

说到最后一句,韩霁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才能掩饰自己喉中的哽咽。

“一会儿见,小霁。”

韩霁一手抱着婴儿,一手狠狠地甩到自己脸上,一掌又一掌,韩霁就那样重重地打了自己三巴掌。

他想救父亲,但他救不了父亲;

他不想欺骗母亲,但他必须瞒着母亲;甚至,他甚至不能让母亲见父亲最后一面。

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到底还能做什么?

他真是个废物!

他既救不了父亲,最终——也救不了自己。

……

“小霁,你醒醒,快醒醒!”

昏沉意识似乎正在渐趋清醒,韩霁清晰地听见有人正在叫他。

“小霁,醒醒!”

这是母亲的声音。

韩霁睁开眼,耀眼的秋日艳阳直穿过窗户射进他眼中,他忙伸手挡了挡,然后侧头去看,果然,母亲正坐在床沿,蹙眉看着他。

“做噩梦了?”

母亲的目光总是那么柔和温暖,虽然这段时间以来,她似乎一直有心事。韩霁暂时抛开梦中那些事,他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可能察觉到他的梦,遂笑道:“没有。”

“那就好。”韩母握了握韩霁的手,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韩霁注意到了母亲的欲言又止,他来不及多想,道:“妈,今天,我们去看看爸吧。”

韩母感觉自己的身子在瞬间变得僵硬,她匆匆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在出门那一刻,才道:“好。”

母子俩沿着山道一步步向上走去。

关于父亲去世的消息,韩霁在上个月才刚刚告诉母校,不,如果加上中间的三个月,应该已经是四个月前了。母亲没有见到父亲最后的遗容,也没有见到父亲下葬,她最后见到只有他为父亲新立的墓碑。

韩霁将母亲一个人留在了父亲墓前。他想,母亲应该想独自陪着父亲。

“韩先生?”

一句带着几分不确定的问话在他身后响起。

韩霁迟疑了几秒,摁掉手中准备点燃的烟,将它重新装回盒里,然后才转过身。

“真的是你。”

说话的人与韩霁只有一面之缘,但韩霁还记得她,是在孤儿院曾经照顾过韩宋的那位看护阿姨。

“韩宋怎么样?”她问。

韩霁答:“很好,他去上学了。”

“我听说您还没有结婚,当时本来还有担心。”

韩霁看了看通向父亲墓前的那条路,道:“平常我母亲会照看他。”

“韩先生。”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不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什么,但我想,这应该是韩宋的东西。”

那这应该是父亲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韩霁伸手接过,然后退后几步,朝她深深鞠了一个躬,“谢谢您。”

“韩先生,别,您千万别这样。”她也急忙朝后退了几步,道:“这个东西本来应该早点交给您的,您这一躬,我受不起。”

怎么会受不起?完全受得起,因为那是我的父亲!

这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

难道父亲曾经有过清醒的时候,所以为他留下了这个吗?

韩霁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信封里只有一张纸的信,而且的确是属于父亲的笔迹。

“小霁,我进来了。”韩母轻轻地敲着门。

正在浏览父亲信件的韩霁一惊,立刻将纸重新塞回信封中。

“小霁,这是宵夜。今晚,”韩母停顿了一下,“早点睡。”

韩母的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担忧。

“谢谢,妈。”韩霁端起碗就喝,将脸全部埋入碗里。韩母叹了一口气,无声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韩霁立即放下碗,然后带着那封信上了天台。

“啊啊啊……!!!”

这一刻,韩霁只想疯狂地大叫,他什么都不想想,也什么都不想管,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死亡又到底是为了什么,既然有生必有死,那么,人为什么一定要来这世上走一遭?

韩霁无力地跪倒了下去,伸手将信封撕成粉碎。他不想,他真的不想再次看到父亲的痛苦了。

在他看来,这封匆匆写就的信,以及父亲片刻的清醒,对父亲来说,无异是一种变相的凌迟,比亲眼见证父亲死亡,让他更觉得残忍。

“啊啊啊……!!!”

深秋的晚风从天台呼啸而过,刺骨寒意沁入骨髓。

但韩霁却没有再喊,也没有再动。他就那样执著地跪在那里,低垂着头,似在深深地缅怀已经逝去的父亲。

一刻钟过去。

韩霁顶着冷风站起,他忽然抬起头,冲四周喊道:“你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窥探我的梦?”

四周当然没有人回答他。

于是,韩霁接着道:“或许,我能猜到你是谁了。你真的不想出现吗?那好,就由我来找出你吧!”

“非決,不,你是江蓠!”韩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身处非決的小楼,并且用双手扼住了“非決”的脖子。

“非決”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只是平静地问:“你确定吗?韩霁。”

“我当然确定,就是你在窥探我的梦,江蓠。”

“这么说,其实你在离开这里之前,就已经怀疑我了?”“非決”问。

韩霁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道:“你的确很聪明,让非決充当了你在我梦里的代理人。”

“那你为什么还会怀疑‘他’?”

韩霁与非決虽然相识不久,但一般情况下,韩霁的确很相信非決。

“我想,只有一个理由。”韩霁扼住“非決”的脖子仍没有放开,“因为今天的非決,话太多了。”

“话太多?”“非決”眼角上挑,“你不觉得,如果仅凭这一点来判断,有点过于武断了吗?”

韩霁当然还有别的理由。但是,他已不想和眼前这个披着“非決”脸的人继续下去。

“可是我赌对了,不是吗?”

“非決”娇俏一笑,“想不到,原来你还是一个赌徒!”

说话间,“非決”的脸一转,等他再转回来时,“非決”已经变成了江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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