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好小猫,占喜和骆静语一起吃饭。
看着一桌子菜,占喜真是心服口服,就她买的那点儿东西,骆静语都能整出四菜一汤来。
吃饭时不好聊天,他们就只是彼此对视,占喜用一个又一个大拇指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很轻易地又把骆静语搞得害羞了。
圣诞晚餐简单却美味,吃完饭,洗过碗,占喜和骆静语并肩坐在沙发上,她用针管给礼物喂奶,骆静语就在边上认真地看。
小猫吃得很少,吃完后,兴许是房里太温暖,小家伙恢复了些活力,在占喜腿上撒着娇,偶尔还叫几声。
占喜转头看向骆静语,心想,终于有时间和他聊聊天了。
她问:“今天下午,你和池江先生聊得好吗?”
骆静语手肘搁在沙发背上,手掌撑着脸颊,眯了眯眼睛,占喜觉得他这样子和礼物好像,懒洋洋的。
意外的是,他摇了摇头,占喜一愣,问:“怎么了?”
骆静语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字:【方旭做不好的事,董和吃江不高兴了,但是没有说我,原谅了,我就很难过。】
他实在没办法把整件事详细地告诉给占喜,那得打多少字啊!她又看不懂手语。
每当这种时候,骆静语会感到特别失落,他还是不能和欢欢很好地交流,不能畅所欲言,最多只能把自己的情绪告诉给她。
占喜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低垂的眼睫,落寞的神情。她的确猜不出方旭到底做了什么,会让池江先生不高兴。但她知道,小鱼一定是无辜的,却受到了伤害,刚才他一直笑吟吟的,其实心情很糟糕。
占喜抬起手,迟疑了一下,抚上了骆静语的肩膀,手掌沿着他的上臂,上下滑动了几下。
就像——撸猫那样。
骆静语已经抬眸看她,眼神里透着疑问。
占喜对他微笑:“别难过,小鱼。”
骆静语以为占喜只会简单地安慰他一句,没想到,她接着说:“你要是愿意,可以把事情和我说说,慢慢打字,不要急,咱俩聊聊,我帮你分析分析。”
占喜的语速很慢,口齿很清晰,骆静语看懂了,同时也愣住了。
圣诞节的夜晚,小小的屋子里,室温28度 。
茶几上是两杯热可可,热气袅袅,边上还有一盆砂糖橘。
双人位沙发上挤挤挨挨地坐着两个人,一只猫。
礼物又打了个哈欠,在占喜膝上打了个滚。
骆静语一直观察着占喜的神情,占喜也温柔地看着他。
良久,他浅浅一笑,打开了手机。
第25章
让骆静语打字把事情说清楚, 真的很费劲,他都怕占喜会感到厌烦。
然而占喜并没有不耐烦。
两个人并肩而坐,她就看着他打字, 骆静语有时不知道该怎么叙述, 占喜就拍拍他的手臂,让他看她的脸, 占喜开口提醒他几个关键词, 骆静语便会恍然大悟, 继续磕磕巴巴地往下写。
随着他漂亮的手指在屏幕上一下下敲击,占喜终于把事情了解清楚,也知道了方旭和小鱼果然不是上下级关系, 而是合作伙伴。
理论上来说,小鱼才是“小鱼鱼手作烫花”工作室的老板,是技术核心,没有他,这网店根本开不起来。
“那你是怎么想的?”占喜倚在沙发靠背上,问道。
大概因为骆静语态度算淡定, 没有气急败坏,占喜也就像他一样心平气和。
小奶猫已经在她膝盖上睡着了,占喜很轻柔地撸着它的背。
骆静语想了很久很久,给占喜比了一组她已经知道意思的手语:先指自己,再摇右手表示“不”, 最后右手食指弯曲点了两下太阳穴, 整句话就是:【我不知道。】
占喜说:“我觉得, 你得去和方旭谈谈, 这事儿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他可能对烫花这个行业不熟悉, 以为报价可以随便报, 万一瞎猫碰到死耗子,就能多赚点钱。”
她一边说,一边把话里用到的两句成语和俗语打给骆静语看,为了让他能更透彻地理解意思。
骆静语摇摇头,打字:【他知道,我是徐老师的徒弟,他知道我水平,就乱抱,很多次了,很烦。】
占喜看着骆静语消沉的眼神,发现自己以前都没想象过,小鱼在社会中究竟是如何立足,沟通上的障碍究竟对他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想到下午他面对池江先生的质疑,一定是羞愤难当,却又因为种种原因难以解释,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对于方旭的自作主张,占喜是生气的,对于小鱼,她又好心疼,便问道:“小鱼,你能自己打理生意吗?或者,请人帮你打理,做方旭类似的工作,但那个人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骆静语又摇头,打字回答:【很难了,很多事,我不会。】
占喜又问:“能学吗?”
骆静语:【没有时间了,做烫花狠话时间,找帮忙人,要合格,非常难。】
占喜都感觉到了他的焦虑,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和方旭谈?”
骆静语:【明天。】
占喜:“你想好怎么和他谈了吗?”
骆静语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打字:【他不会手语,很烦我打字,我害怕说不好,一定要去了,不可以这样一直乱。】
占喜转了转眼珠,心里有了个主意,说:“小鱼,要不要我帮你把要说的话都用电脑写下来?等会儿就写,发给你看,你觉得哪里要改再告诉我。改完后,你找个文印店打印出来,直接拿给方旭看,先把你的想法都告诉他,你觉得怎么样?”
骆静语很认真地看完占喜的唇语,眼睛都瞪大了,弯曲了几下右手四指,又画了一个问号:【可以吗?】
这是占喜看得懂的手语,她笑起来,也像他一样比划:【可以啊。】
骆静语心里好感动啊!欢欢不仅肯听他“说话”,为他出主意,还愿意帮他这样的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谢她了。
思考以后,骆静语抿着唇弯弯大拇指,又指指占喜,占喜笑出声来:“不用谢,小事儿,我写文章挺好的,保证帮你把意思都表达清楚。”
骆静语离开占喜家时已是很晚。
看到挂钟显示的时间,他们两个都很惊讶,不明白怎么一聊就聊了这么久。
礼物已经睡得很熟,就睡在那只装高压锅的纸箱里,占喜找了一块夏天的毯子为它垫上,卧室里开起空调,足够保暖。
骆静语蹲在纸箱边看小猫睡觉,觉得它好幸福,无忧无虑的,还能被欢欢撸毛。
刚才,欢欢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和手臂,就那么几下子,骆静语一颗心都拎起来了,跟过了电一样。
后来,除了被轻拍手臂,他们再也没有肢体接触,但骆静语还能回忆起她的手抚在他肩膀上时的触感。
她真的,好温柔好温柔……
骆静语离开后,占喜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帮他写“发言稿”,一不留神就写了两千多字,洋洋洒洒五页Word文档。
她小修了一下,修到四页,发给骆静语。
占喜没催他,知道他看得慢,小鱼同学果然很久才回复,没有提任何修改意见,只是说——
【好大一头鱼】:鸡蛋老师你好厉害!这样作文,我很不会写。[发呆]
【鸡蛋布丁】:有没有要修改的?
【好大一头鱼】:没有了,非常好了!!!
【鸡蛋布丁】:嗯呐,你觉得有用就好!加油,别和方旭吵起来啊![愉快]
【好大一头鱼】:我不吵架和别人,我不会说话,会打架了[捂脸]
【鸡蛋布丁】:你还和人打架啊???[惊讶]
【好大一头鱼】:开玩笑了,我是文明的鱼。[呲牙]
又聊了一会儿,两人互道晚安。
骆静语打开电脑,把占喜写的稿子传到电脑上,打印出来。
他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得很慢,热乎乎的几张A4纸,让他的心都变得温热起来。
这么好的女孩子——他想,所有方面都是完美的,他都没发现她有丁点儿不好的地方。
怎么办呢?自己却是这副样子。
为什么会听不见啊?为什么不会说话?为什么不像骆晓梅那样好好学习,成为一名大学生,至少可以顺畅地打字?
骆静语弯曲手指轻叩桌面,没有声音,叩得重一点儿,还是没有声音。他摸摸右耳,委屈地努努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