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有所闻,五皇子潜龙在渊时,做过清平县主的马奴,二人仇视敌对,水火不容,侯夫人一脸忧心忡忡,生怕这场马球赛搞砸。
却说赛场里,塔娜为楚长宁的马术折服:“没想到中原女子并不是都那么死板没趣儿,长宁,你的马术很是精湛,刚才我都输了。”
楚长宁笑得畅快:“那是因为郡主还不懂规则,论马术,我可比不上。刚接触马球自然比不得我这个老手,等你日后勤加练习,我们再比试比试。”
“好啊。”塔娜一口应下,抬眼,只觉得眼前一晃,好半晌回神,道:“你笑起来像太阳一样灿烂美丽,你应该多笑笑。”
塔娜说着,眼角扫到一处,说:“程玄到了,你不过去问候一下吗?”
楚长宁顺着看过去,下意识皱眉:“郡主天真烂漫,未见过人心险恶,我只能告诫郡主,离此人远一些。”
说罢,她转身回自己的客房更衣。
这一会儿功夫,她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将内衫浸湿,贴在身上,桎梏得很。
从客房出来,夏竹塞了张纸条到她手里,说是张峰递来的。
楚长宁展开瞧了瞧,上面用毛笔写的字,字迹清晰,还算端正。
大意是约她到溪竹园见面,落款,程玄。
她瞧着字迹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将纸条撕成细碎的末屑,全部扬到河渠里:“回府。”
夏竹还担心主子怕得罪五皇子,故而送上门被欺辱,欢呼道:“县主威武。”
另一边,张峰回溪竹园复命,程玄盯他一眼:“脸上怎么回事?”
张峰垂着脸,怕夏竹揍他的事被上峰大人知晓,怪罪夏竹,于是找了个借口:“路、路上摔的。”
“摔的,能把眼眶摔青?”程玄心下洞澈,并未戳穿他蹩脚的谎言。
主仆左等右等,等不见楚长宁。
对上程玄探究的眼神,张峰道:“属下把纸条送到了的。”
张峰跑开,没一会儿又跑回,气喘吁吁:“属下问人,一刻钟前,县主乘马车离开了东苑。”
*
在忠勇候夫人的马球赛上露过面,程玄不好一直呆府内,翌日一早,官袍加身,去了朝堂。
他调养身体的十余日里,皇帝与宗室们打起了拉锯战,一方坚持程玄是自己的骨血,一方坚持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最后的结果,太后亲自去了程府,见到程玄和他手臂内侧的烫痕,确认为五皇子。
由太后出面认下,宗室那边偃旗息鼓。
至此,程玄恢复五皇子身份,御赐府邸,一水儿的赏赐抬入府内,风头盖过了另外两位皇子。
“你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怎的不多修养些时日?”下了朝,皇帝独独召见五皇子,可见圣眷亲厚。
程玄拱了拱手:“微臣已无大碍,御医也说,多出来走动走动,更有益于身体的恢复。”
听他自称微臣,皇帝眉梢难掩失望,略一沉吟,打起精神头:“你已成年,父皇才将你认回,心中对你很是愧疚。按你的年纪,寻常人家出身的儿郎都已娶妻生子,朕也为你觅得一桩好姻缘,北祁王之女……”
“父皇。”程玄出声打断,拱了拱手,祸水东引道:“儿臣不孝,未曾替母妃守过孝,如今既是晓得自己的身世,自是要为母妃守孝三年。至于赐婚,八弟也到了年纪,又替他母妃守过孝。八弟生得龙章凤姿,定是不会辱没了塔娜郡主。”
第67章 必遭蚀骨 我偏不
皇帝明显怔了下, 难得皇儿肯主动同自己亲近,只要肯叫父皇,以后的事慢慢再来。
眼下, 不好一口回绝, 皇帝只好将赐婚之事暂时放下。
本就不是什么紧要的机密,原本没打算隐瞒, 皇帝巴不得程玄晓得, 道:“筠儿的婚事, 朕自有主张。你刚认祖归宗,想来还不太适应,先不提这些。出了朝堂, 你我便是父子,何需如此拘谨, 过来坐。”
程玄恭顺地坐在皇帝下手边, 问:“不知父皇为八弟定下的婚配, 是哪位官员之女?”
圣旨早已拟定,南安王那边也提前授意过了,不可能中途更改, 程玄如此迫不及待,为的何事,二人心下皆清明。
一个五皇子, 一个八皇子, 兄弟二人同时看上同一个女子,将来必是兄弟反目啊……皇帝转动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是南安王妃娘家的侄女儿。”
这是替八皇子笼络南安王, 巩固势力呢!
皇帝见他面上没有半分不悦,眉宇舒朗,一时也拿不准这个皇儿心里头想的是什么。
等程玄离开, 皇帝又召见了北祁王,及塔娜郡主。
这次,北祁王是来向皇帝辞行,他们至盛京已有一段时日,也该回去。
听完北祁王的一番话,皇帝揉了揉眉心,和煦地看向塔娜,循循善诱:“朕的盛京不只有马球赛,还有许许多多草原上看不到的稀奇有趣的玩意儿,小郡主当真不想留在盛京?”
塔娜自是很想留在盛京,只是想到父王……她肯定道:“我在盛京留下来许多美好的回忆,还有了自己的朋友,即便回到草原,我也会想念盛京,想念大周皇帝。”
北祁王欣慰地颔首,自己这个小女儿最是顽劣不堪,如美丽的格桑花一般,只适合存活在草原的沃土,并不适合盛京的尔虞我诈。
在这之前,皇帝数次同北祁王谈话间,有意无意提及塔娜和五皇子,似有意赐婚。这才有了北祁王迫不及待想要带塔娜回去的念头。
皇帝转动着绿扳指,只有贴身伺候的张德子,看出圣上心情不佳。
主位里的帝王,似是惋惜轻叹:“小郡主与朕的五皇子阴差阳错相识,你们二人郎才女貌,很是般配。朕亦是喜爱你,所以想问你,可愿嫁给朕的皇儿?”
北祁王怀中一紧,感叹皇帝是只老狐狸。
他下意识去看自己小女儿,盛京根本就是龙潭虎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乍然听到皇帝的话,塔娜呼吸一滞,胸口抑制不住地怦怦直跳,她并未侧脸去看身边父王极力暗示的眼神。
塔娜口干舌燥,这真是一个叫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好像只要她轻轻伸手一抓,就可以得到她一直求而不得的人。
是啊,程玄是人,不是一个任人转手的物件儿,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喜欢的人,不是她!
她缓了缓情绪,行了个草原上的礼节:“皇上喜爱塔娜,塔娜很开心。塔娜一直把五皇子当作朋友,不愿嫁给他。”
直到走出乾清宫,看着座座拔地而起的偌大宫殿,装修得奢靡富贵,好像多瞧上一眼,几乎能叫人迷失了方向。
一直沉默的北祁王开口:“塔娜,你可知父王为什么会带你来盛京?”
塔娜闷闷不乐,摇头:“不知。”
北祁王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我们草原上多得是强壮勇猛的儿郎,可你一个也瞧不上,偏偏喜欢上了一个中原人。若是不让你追来盛京,让你撞破了脑袋,这辈子你都不会忘掉他。”
塔娜觉得自己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却又无比认同父王的话。
其实在见到楚长宁第一面,塔娜就知道自己输了,无关容貌,是程玄看楚长宁的眼神。
那个美丽的女子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塔娜就输了。
她不甘心,一次次撞南墙,头破血流。
塔娜哽咽道:“父王,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日,程玄命人将为数不多的家当,全部搬进了御赐的府邸。
盛京里的权贵们,都收到了五皇子暖居宴的请帖,连公主府也有,还特意给楚长宁也单独递了封请帖。
到了宴会这日,五皇子府外门庭若市,各式气派的马车停在路边,以致宽敞的道路变得拥堵。
府宅占地面积两百多亩,庭院深深,园子里刚移植了不少的名贵花草树木,曲桥流水,几步一亭台,几步一楼阁,说不出的气派富贵。
盛京官眷们聚作一堆,自是免不了攀比几句:“瞧着,五皇子深受眷宠,这样的庭院,满盛京里再也找不出一个。”
这话,只差明说四皇子、八皇子,皆不如这位新贵五皇子。往深里说,将来的大周江山,是不是也……
说话的人,是兵部的一位侍郎夫人。
怀恩侯的继室领着儿媳匆匆经过,似是没有听见一般。
彼时的楚长宁,正与一众贵女们欣赏着园子里的菊花,听见外面丫鬟们请安,一抬眼,几位皇子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