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朝堂上御史弹劾,礼部尚书联同几位朝臣一同发难。
御史面上痛心疾首,言辞凿凿:“皇后专宠后宫,跋扈善妒,不顾祖训祖制留宿乾清宫,有失体统。譬如先祖帝的温仁皇后,德行贤明,端庄娴静,仁德孝义传遍大周国土,是为国母之典范。微臣期望当今皇后能效仿温仁皇后,为皇帝广纳妃嫔,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正经。”
龙椅里的帝王一抬眼帘,眯了眯眼珠:“朕以前也说过,这是最后一次同你们说道。并非皇后跋扈,是朕不允搬出乾清宫。你们这些朝臣食君之禄,本该为君主分忧,怎么每日盯着朕后宫里那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非要跟皇后过不去呢?”
礼部尚书出列:“即使如此,皇后未曾起到规劝,没有恪守其职,仍是失职。”
礼部侍郎出列:“天子为夫,皇后为妻,皇后理应助皇上齐家治国平天下,替皇帝解除后顾之忧,不劝诫,此乃一过错。专宠后宫,不主动替皇帝纳妃纳妾,此乃二过错。”
越来越多的文臣出列,跟着附议。
安坐龙椅的帝王起身,单手背在身后,面上在笑,眼底毫无温度地定格在低眉垂目的永安侯身上,从对方的眉眼,依稀可以看出几分前侯爷的影子。
因着老侯爷的情分,他格外厚待老侯爷的这个儿子,可偏偏某些人仗着这点子恩惠,要骑到自个儿头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威作福。
程玄压在心头的火气窜起,也不管手边有什么物件儿,抄起东西朝礼部尚书扔去:“秦尚书极力奏请朕广纳妃嫔,概因尚书府内妻妾成群,府外另养有外室,于私德有亏。两年前令郎当街强抢民女,致人跳井而亡,可有此事?”
秦尚书不敢闪躲,被杯盏磕破了额角,血也不敢擦拭,连忙跪拜,大呼:“微臣冤枉,还请皇上明鉴。”
程玄早有准备,抽出一册明黄折子,劈头盖脸扔去。
跪在地上的秦尚书,颤颤巍巍捧着折子一目十行看过,脸色煞白地辩解:“皇上,犬子年少不懂事,不过是因为太过喜爱那女子,谁料那女子性子倔犟,跳了井,并非犬子将她推入井中。事后,也给予她父母丰厚的安葬费。”
在场官员不觉有什么不对,平常人家卖儿卖女,不过十几两银子罢了,秦尚书还算厚道。
楚若英两片嘴唇一张,直点要害:“秦尚书此言差矣,这些话难免令人误解,那女子本为良民,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到了秦尚书口中,因为令郎喜爱,断送韶华正好的一条性命,反倒说是那女子性子倔,难道不是令郎有错在先?没有令郎借助权势强迫,女子何以断送性命?一句不懂事,便可推脱一切,大周子民的性命,在秦尚书眼中,不过只值得打发几百两银子?那日后,是否位高权重之臣,也可借权迫害下面臣子的家眷?”
此话一出,在场官员后背浑身一震,连秦尚书之流的党羽,也不敢吭声。
以镇北将军出列:“我等将士在外流血奋战,是为护卫大周子民安危,纵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不是为某些走鸡斗狗的纨绔子弟搜刮民脂民膏,迫害良民女子,请皇上加以严惩,莫要寒了肃守边关将士们的心啊!”
谢副将站出:“镇北将军字字说到微臣心坎里,没有整个大周子民,便没有我们这些将士们的一腔卫国之心,请皇帝严惩不贷。”
严校尉跟着附和:“请皇帝严惩不贷。”
金銮大殿沉寂下来,针落可闻。
程玄得意地欣赏跪在下面脸色又青又白的秦尚书,朗声道:“秦尚书,可还有狡辩之词?”
跪在地上的人心如死灰,决定自断臂膀求生:“皇上,微臣知错,不该包庇犬子,但凭皇帝定夺。”
“免官罢职。”吐出的四个字,令秦尚书灰白的脸色更难看,又听帝王道:“薛勉,速去尚书府拿人,此案交由刑部主审。”
退朝后,几位武将们来同楚若英楚家子弟们行走一处,说说笑笑,与礼部那边跟战败的斗鸡似的氛围,截然不同。
来到广场,身后小路子过来堵人,楚若英被请去御书房说话。
楚家子弟多是混迹在翰林和礼部,即使被秦尚书压了一头,仍是很出挑。
只是,那些武将们怎么老是爱跟楚家的人混在一块儿?
一群武夫,跟甩不掉的麦芽糖似的,真乃奇观也!
几日后,传出大长公主在自个儿府内办了个女子私塾的消息,那几位武将夫人的女郎都被送去启蒙。
对此,盛京王孙贵族们很是不屑。
这一日,楚长宁脾胃不甚舒坦,胃口也不佳,猛然忆起什么,匆忙召御医问诊。
算时日,已过去月余,女子若有喜脉,月余便能从脉象里探得。
怀揣着某些隐秘的喜悦,等御医过来把脉,细细将之前的症状一一述来。
那御医闻言,更加仔细探脉,最后眉毛一皱:“娘娘这是脾胃失和,待微臣开几副药方子,早晚各服一次,必然药到病除。”
楚长宁询问:“真的只是脾胃失和?”
御医常年替后宫妃嫔诊治,单说先帝三宫六院的妃嫔,人数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可谓是经验丰富:“微臣行医十数载,不会断错。”
楚长宁有些许失望:“春栀,跟御医去抓方子。”
春栀福了福身子,跟在御医身后。
夜间室温攀升,烛光罩在灯盏之中,透出蒙蒙柔光,不刺眼。
红帐之内,程玄明显感觉到她不专心。
他轻挑剑眉:“你还有心思分神,是朕不够得劲儿?”
第106章 骑到头上 乖乖,这册奏折,竟是参她……
楚长宁略微回神, 复而圆肩轻痛。
锋利的尖牙嘬咬着如雪的娇嫩肌肤,听她软糯哼唧,程玄的薄唇凑到她耳蜗, 哑着嗓子:“专心点儿。”
身下人卸去了钗环, 放下发髻,如瀑秀发散在软枕边沿, 铺延开来, 如湖底的水草一样浓密柔顺。
眉似柳枝, 乌发红唇,眼波勾人得很,每每令程玄沉溺其中, 丢盔弃甲。
可扫见她清明的眼神,他心头那股子神魂动荡的悸动, 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
他一直都晓得, 她爱的人不是自己。
程玄极尽讨好, 使出浑身解数。
少顷,她清明的眸子染上迷离,白皙的面颊醉似芙蓉, 悄然绽放在幽深黑夜,只有身为夫君的他,才能观之, 品之。
程玄眉梢染上愉悦, 怀中如波澜起伏。
烧着地龙的暖阁,气温节节攀升。
事毕, 程玄长臂一伸,将人捞进怀里,突然出声:“下午请御医过来问诊, 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楚长宁不意外,毕竟自己身处乾清宫,乾清宫是他的地盘,下面不知有多少人是他的眼线。
她回:“肠胃有些不舒服,御医开了药方子,吃过药,舒服很多。”
程玄侧躺着,盯着身侧的人:“如此便好。”
沉默片刻,他征询地问:“不如,要个孩子吧!”
楚长宁回望过去,垂眸沉思,然后点头。
程玄心里流淌着雀跃,忍不住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楚长宁浓密的鸦羽眨了眨,她比程玄更希望有个孩子。
若是日后闹翻,没有皇子,便是成功谋得李姓江山,到底是篡夺,名不正言不顺。
若是有了皇子,可扶持皇子继位,自己做太后,岂不美哉?
越想越美,累得四肢无力的楚长宁,就这样睡过去。
次日用过早膳,消了会儿食,楚长宁哈欠连天,爬上卧榻睡个回笼觉。
迷迷糊糊,有人掀被钻入,裹挟着一身凉意袭来,楚长宁睡眼惺忪地睁开:“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该用午膳?”
她虽未开口抱怨,程玄心细如发,注意到瑟缩发抖的动作,抬手轻敲一记她光洁的额头:“成天净想着睡觉吃饭。”
楚长宁美目瞪他一眼,抬手揉了揉脑门,试图从被窝里爬出。
程玄跳下床榻,忙忙去取架子上的外衫,伺候着穿衣。
楚长宁本想打断,想说不合规制,可瞧着这厮就不是安分的主儿,索性这里是后宫内院,那些口诛笔伐也管不到这儿。
便也由着他去了。
因近年关,依祖制从腊月二十六便会举行封宝礼,玉玺朱笔放置宝盒里,皇帝有充分理由能名正言顺的罢朝休沐,与民同乐,是以近日各地外放官员的奏折如流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