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氧玫瑰+番外(31)

“姐,姐姐,你有没有看到我哥?”

“周也啊?这几天没见到他了,”小姐姐皱起眉头,“没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没事了姐,谢谢你。”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才发现是大二八的钥匙,周也还说过了年要换个山地车,放屁,都是放屁。

我像只弄丢了主人的小狗,在原地要哭不哭地转圈,我看过教科书上的科普,狗是生存能力很差的动物,被人抛弃后很容易死掉。

房间里一片漆黑,我摸索着把灯打开了,暖黄色的光洒了满身,周也说这个颜色的灯看起来温馨,有家的味道,而现在我只觉得冷。

窗台上的大蒜头已经完全烂掉了,变成一堆看不出形状的腐物,连盆底都凝着一层黑臭的膜。我记得自己给它起名叫周也,买了营养水每天浇,第一朵花又娇又嫩,死亡却在一瞬间就发生了。

我把花盆推倒,神经质地拉开衣柜门,所有的抽屉,床底柜,周也用来记账的草稿纸散落一地,有些笔迹穿透了纸张,那是我突然从后面抱住他,周也划破了纸却转头和我接吻。

抽屉里面的烟盒也掉了出来,整整齐齐一小摞,周也有一些古早又无聊的爱好,比如收集烟盒,一张张摊平了剪开,我说你那些都是劣质烟,升不了值,他只是笑。

我还记得他笑起来的样子,现在拿着这些小玩意却只想哭。

眼泪落在烟盒背面,把那些蓝色的圆珠笔迹晕开,周也在上面写了东西,我怎么眨眼睛都看不清。

“这个牌子的烟不好抽,苦苦苦,苦他妈死。”

“小奕晚自习还没回来,明天去接他吧。”

“狗崽子下嘴真狠,肿了一天。”

“白菜3.5,木耳10.2,青椒,青椒多少不记得了操。”

“那里疼……”

我没敢看完,像在教堂偷偷抚摸圣母像的小鬼,马上要被穿白袍的信徒架出去剁掉指头。

这个时间饭店还没关门,我换了衣服找过去,又被告知周也已经有几天没来上班了。老板娘挽着袖子烤肉,那些肉块在翻滚的炭火上冒油冒烟,我的心脏也跟着萎缩发疼。她早就认识我,随手打包了一兜烤串递过来,“拿回去当宵夜吃吧,有你哥喜欢的烤大葱。”

我不知道周也是不是喜欢大葱,因为我不喜欢,所以他每次都吃得特别起劲。

我不知道周也平时都做了什么,他有哪些兴趣爱好,反正我需要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准时准点,像动画里打怪兽的奥特曼。

但现在我把自己的奥特曼弄丢了。

我一步步往回走,拼命回忆与周也有关的每个镜头,有种自虐般的畅快。周也带走了抽屉里的几张纸币,一个钱包,一条内裤,我给他买的长风衣,回家后我发现他把钥匙放在了门梁上。

周也不打算回来了。

他打了太多的小怪兽,终于不堪重负,跑了,逃了,把我扔掉了。

而我却连找他都不能,周也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他没有家人,户口是归集体的,他跟我说他自己去派出所登记,生日随口编了个,姓随了母亲,父亲是一堆嫖客。

“这世上谁比谁可怜,谁比谁无辜,都不过是想苟活下来……”我听到这里就用一个急切的吻把他嘴巴封住,那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实,在梦里流干了眼泪。周也说让我往旁边挪挪,别老抱着他的胳膊。我把脑袋埋得更深,“我不。”

当时我应该让他把话说完的。

我回过神来,手心传来刺痛,仙人掌被我握在手中,因为用力过猛而茎叶扭曲,绿色的血一滴滴落进泥土里。

我无意识地抓握,把那株名叫韩奕的仙人掌连根拔起,巴不得它立马死掉。手上有土,有血,有绿色的汁液,每次我把自己弄伤的时候周也都会生气,他又不理我了,窗户上映出一个和我一样五官扭曲的可怜蛋。

周也跑掉了,我总有办法找到他。我去他打工的地方,去学校翻档案,去给韩胜伟磕头,去警局报警说他谋杀未遂,他明知道我离了他便不能活,却还是手起刀落要杀我。如果因为报假警被抓起来,我就要在忏悔书上写满他的名字,最好我被拉去枪毙,行刑过程录下来寄给他,连同我那应该被千刀万剐的爱。

周也,用这种方法逃掉的都是胆小鬼,越后悔,越遗憾,越痛苦的爱才越生动,才天长地久。

第44章

我是没有见过海的。

所以当我看到深蓝色的如鳞般的水面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在梦中我没有实体,又或者是站到了上帝的角度,我是海浪,是软沙,是白鸥,是一片缥缈的虚无,眼睁睁看着周也从沙滩上一步步走进海里去。

他赤着身子,披散头发,肌肉健美,披着月光的辉,脚印从无限远的地方延伸而来,像要回归到某处的自然之子。

“周也,你在干嘛!回去!”我着急大叫,“你他妈有没有听到!”

水浪焦躁地涌动起来,海鸥在惨叫,月光被切得支离破碎,周也终于停下来,朝某处深深望了一眼。

我不知道他在看哪儿,周也的脚被砂砾和粗糙的岩石磨出了血,脚后跟皮肉模糊,仿佛露出森森白骨,上涨的海水把血迹洗去,一点点带走属于他的体温。

“周也,回去吧,求求你……”我在哭,却看不到自己的眼泪,在梦里我变成了整个世界,终于无所不能,却依旧被甩在身后。

“周也……”海浪在推他,我也在推他,飞溅起来的水花打湿了他的头发,散落成千万滴无可奈何。

“小奕,你不是说想把骨灰撒进海里吗?”我听到他喃喃开口,“不要怪哥丢下你一个人。”

“周也!你完了!你要敢扔掉我你就完了!”我声嘶力竭地喊,却无法让他听到,“我不要撒进海里,水太凉了,你赶紧回来!”

他似有所感地回望,继而却转身离开,一步一步,融进那黑蓝色的水,冷银色的月,连灵魂都沉静下去,蜷缩成晶莹易碎的泡沫,直到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我环顾野滩,礁石,每一朵浪花,每一只飞鸟,哪里都没有周也的影子。他又一次将我抛弃了。

我挣扎着醒不过来,意识陷入更深层次的梦境中,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我绝望地大叫,心口绞痛地无法呼吸,嗓子里发出类似野兽濒死时的哀嚎,指端有锐痛传来,我急促喘息着回到人间。

手心的伤口又被扯破,星星点点的血印从纱布里渗出来。我本来在桌前处理伤口,挑出了五十八根仙人掌的刺,每挑出一个就给周也记一笔,作为撒娇耍赖的资本。

后来却不知不觉睡着了,做了一个冰凉绝望的梦,屋里的灯还没关,天边已经透出一丝白光,今晚没有月亮,我松出一口气。

我静静坐着看太阳升起,像之前无数次从周也身边醒来时那样,做着孤独的告别仪式,告别黑色的晦气的夜晚,感谢疼痛。

我已经记不清睡着时做了什么,桌上的东西被扫落一地,周也的搪瓷杯子滚落到墙角,我把它拾起来接了半杯凉水喝掉醒神,这才意识到后背黏腻出了一身冷汗。

没有周也,我总是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如果他愿意回来,我可以学着改掉这些坏毛病。

我把手上的伤口重新包扎,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正常,然后踩着第一节 课的上课铃走进学校。

周三第一节 课是老唐的数学,我不想碰到他,就干脆没去教室,直接到奥赛组办公室去找蓝景行。

到了之后发现门还锁着,我坐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又开始打盹,路过的老师认出我来,只知道是经常上光荣榜学霸,“韩奕?来找老师辅导啊,最近学生都去训练营了,他们放假。”

哦,原来是放假。我谢过老师,从车库里推了大二八出去,这破车子得上油了,轮子转起来不利索,闯出校门的时候差点被保安追上。

我去了蓝景行的工作室,二楼的门虚掩着,我驾轻就熟推门进去,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

蓝景行看到我似乎有点意外,但眼底那点波动很快就被压下去,我看到他桌上有两盏茶杯,不知道还有谁在这里。

“小奕,怎么突然来了,你不是去训练营了吗?”

“那边的老师讲得没你有水平,”我把书包里的习题册抽出来,“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老师能告诉我怎么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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