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不懂。”
年长的侍女身材高挑，长发用浅色头巾包住，像个严肃古板的老修女，一丝不苟，手中鞭子啪地一下甩在公主身旁土地上，泥土纷飞间，平声道：“奴只知道，公主该挑水了，不挑水，今夜可吃不上饭。”
“我不挑我不挑！我是公主，凭什么做这些下人做的粗活！”
说是这么说，可她这位公主早就被昏庸无情的父王抛在了脑后，随便一个下人都能使唤她。
撂下那番话，少女害怕会吃上一顿鞭子，便像个小炮弹一样一把推开侍女，从她面前冲出去，恰好撞上林眠和侍从。
侍从帮忙挡了下。
公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疼得正想大哭。
可仰起头，却不由自主呆呆地望着林眠。
公主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少女，是她父王身边的那些美人无法比拟的存在。
璀璨的金色长发，漂亮的冰蓝眼眸，同样是女性，对方却有着摄人心魄的美丽面庞，让公主羡慕的有些回不了神。
年长的侍女立马赶过来，揪起公主的耳朵，在对方脸蛋一皱“啊”的痛呼声中，厉声道：“你的鲁莽冲撞了贵客，还不赶快道歉！”
“……我是公主！”公主想这样回击，然而在美丽的贵客面前，她被对比的好像一块路边石子，仿佛对方才是风华绝代的公主殿下。她嘴唇蠕动了下，最后沉默了，没有撒泼回击，也没有说对不起，默然的跟侍女较劲抗衡，是她最后的尊严与体面。
“无碍。”林眠扫了眼公主，眸光收回来，离开前，淡声告诉侍女不必如此严厉的对待一个女孩。
“是。”老侍女躬身送走林眠和侍从。
旋即，望着林眠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喟叹：“真是一位美丽的客人……”接着转眸看向少女，声音严肃：“既然贵客帮你说话，今日你不用挑水了。”
公主低着头。
双手握拳。
心中并没有任何感激，而是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愤怒。
凭什么？
她想。
她才是王朝的公主殿下，明明应该拥有美丽的面容，傲人的身段，将所有男女踩在脚下，可是凭什么旁人竟然可以随意欺辱她……哪怕不用挑水了，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恩语气？
想起刚才路过的少女。
公主咬紧牙关。
如果她也能拥有那样美丽的容颜，是不是能彻底逆转这令人厌烦的人生？
…
林眠走在回去的路上。
心情平复许多的侍从跟她介绍：“方才的少女是碧丽丝公主……”又洋洋洒洒说了一堆。
其实林眠认出碧丽丝了。
毕竟她们是上个世界的“老熟人”。
和恶魔做交易前，碧丽丝果然是王宫最可怜的公主。
第337章 血族玫瑰15
碧丽丝的母亲是个小贵族的女儿，生下孩子不久后就撒手人寰，没有母亲的扶持，又有一个那样的父王，且碧丽丝本身没有多少本事，便顺理成章地淹没在君王众多儿女间。
碧丽丝能平安活到十八岁，都是源于昨日死在蔷薇花下的宠妾，事实上是她母亲的侄女，前年被送入王宫，因姣好的容貌获得了君主宠爱，顺便照拂过碧丽丝一段时日。
可惜宠妾以那样的方式死亡了。
碧丽丝处境便愈发凄惨，侍女都能随意驱使她。
林眠平静地走入客房中。
她却通过这件事，蓦然明白了这个世界确实是三年后的雾都，她曾停留过的古老城市。
而就算主神再怎么操纵这个世界，或许都逃不开世界本身的法则和因果定律，兴许这些都能成为她对付主神的有利武器？
林眠仔细思考。
其实她以前有疑惑过，碧丽丝是怎么找到秘典召唤的恶魔，毕竟恶魔是古老神秘的存在，不是随便一个小女孩就能召唤出来。
如今林眠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秘典上召唤恶魔的法阵，是此时的她画的。
这就是因果。
距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林眠吩咐下去，说想在晚宴前沐浴一番，需要木桶和热水，然后又要了捣药罐和药杵，以及羊皮纸和鹅毛笔。
侍从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安排了。
不多时东西逐一送进来。
林眠提起鹅毛笔，在羊皮纸上为碧丽丝准备了召唤恶魔的法阵。
想到三年后碧丽丝的惨死，林眠手中的鹅毛笔停顿一下。
若碧丽丝无欲无求，当然看不到这张羊皮纸，但假使她想要逆转人生，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而机遇和危险是并存的，一切选择是人意也是天命。
画完最后一笔，林眠将羊皮纸暂时收起来，继而又从竹子编织的花篮中，取出夹杂在玫瑰里的翠绿植株，洗干净放在捣药罐里碾碎。
最后她的金色长发上铺满草药泥，林眠屏住呼吸，全身沉浸在木桶热水中，突然有些格外思念556。
……如果556在就好了。
如果他问她现在在干什么，她说不定还会调皮的说“保密”。
林眠沉默的想到。
不过没关系。
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
她则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只漆黑蝙蝠顺着没有关严的窗子飞进室内，倒挂在房梁横木上，黝黑的眼瞳平静地注视下方的木桶。
水波荡漾间，一串气泡咕噜咕噜浮出来，很快金发少女从水面下冒出来，在无人的室内展露出优美的肩颈，漂亮的锁骨……看得蝙蝠微微一愣，赶忙用格外精致的蝠翼遮住自己的瞳。
晚宴时间很快到来了。
当今君主喜好享乐，白金汉宫的宴会厅布置得相当奢华，金灿灿的器皿整齐摆放在桌上，澄黄的烛光更为其镀上一层灿烂色泽，擦拭干净的银质餐盘甚至都能当作镜子，以至于金发美少年竟是第一个积极来到宴会厅的王族，让银盘映出了一众臣子大吃一惊的神色。
第338章 血族玫瑰16
臣子们齐声唤道：“四殿下！”
心中却是腹诽：这位人间魔王不是最讨厌王宫宴会和繁复的礼节吗？今夜怎么打扮的如此光鲜亮丽的来参加晚宴，简直像个打算用自己漂亮皮囊，坑蒙拐骗他人的列那狐……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金发美少年穿着一身整洁的贵族装束，外套内搭着比较新潮的雪白衬衫，颈下是向外折翻的翼形领，黑色蝴蝶结系在上面，他冰眸中倒映着火光，扫了眼众人吃惊的面孔，嫣红唇角勾起愉悦弧度，虎牙尖尖。
“你们看上去似乎很吃惊？难道这宴会厅你们能来，本殿下来不得？”
众大臣忙道：“不不……”
美少年坐在王座下首，手掌支着下颌，眼眸斜睨着欣赏众人的恐惧，笑吟吟地又要继续找大臣们的茬。“诶？你们为什么这么害怕呢……”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插入其中，打断美少年接下来的恐吓。
“老四，饶过这帮大臣吧，他们可说不过你那口伶牙俐齿。”
“三哥！”
美少年在座位上挥了挥手，眸光明亮。
在一阵“三殿下”的齐声呼唤声，一个同样金发冰眸的少年从门外走进来。
他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朝众人轻轻颔首，通身老派的雪白燕尾服，却穿出相当亮眼的感觉，气质十分高洁，不染尘埃。
他坐在虎牙美少年身旁，两兄弟样貌相差无几。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若说谁能克制住人间魔王四殿下，那除了三殿下别无他人。他们不由想到，你说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两位殿下性格怎能如此反差？
同样的金发冰眸，同样的漂亮多情。
一个是作恶多端的人间魔王。
一个温和有礼如同天神之子。
王座下首，两兄弟宛若花开并蒂，吸引了许多人的注目，可他们将所有眸光都无视掉了，自顾自地交流。
“三哥不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吗？今夜怎么有兴趣来参加宴会了。”对于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虎牙美少年语气似是真诚许多。
但只有三殿下，才能感受到弟弟话语内的那份试探。
三殿下态度温和，用对方的话，不轻不重地回击对方：“怎么这么问。难道你能来，我来不得？”
美少年噘了噘嘴：“嘁，无聊。”
他腿一抬就将穿靴子的脚放在餐桌上，姿态极为放荡不羁，让重视礼节的三殿下微皱眉头，却并未多说什么，他也懒得管教这个无法无天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