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副会长，危险！”
碧丽丝：“朝岁醒醒！”
醒醒？
他一直都是醒的。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清醒过！
朝岁用眼神一遍遍地，极快地描绘着恶魔的身影，确认她是真实存在着，只是旁人看不到，唯有他……唯有他可以。
他双眸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白净的脸上情不自禁升起两团红晕，冲着恶魔所在的方向，提高音量道：“阿狄丽娜！我，我要跳下去了哦！”
他忍着羞涩，嗓音带着些许颤抖，下一句声音稍小。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接住我的。”
这一刻，他已经想好了，未来要怎样跟久别重逢的恶魔相处，不管这是重生还是平行世界。他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创造比曾经更加甜蜜的未来！
可接下来，从恶魔蔷薇色的唇瓣中吐出的话，却令他脑子里一直紧绷住的那根弦啪地一下断了，他大脑仿佛一瞬间被某种外来生物给侵蚀了，变成一片空白。
只听她说：
“你认错人了。”
那甜如蜜的声线夹杂着清冷气息，如凉风吹雪，落在他耳畔。
“我叫涅墨西斯。”
“……”
像是打开阀门的一个开关，又如同一颗惊起波澜的坠湖石子，随着她最后一字落下的刹那，无数现实记忆接踵而至，朝岁猛地呆住，没了向外冲的气力，被碧丽丝拉着倒入车架内。
他摔坐在车垫上，双手抱着头，呆滞的、无声的半张着嘴，像是一时间不可置信，又或者是崩溃到了极点，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无数记忆交汇，梦中的场景和现实交织，横冲直撞地冲击脑海，让人完全分不清，到底哪个是真实。
还是说……
两次人生全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朝岁面色扭曲，痛苦又混乱。
他伸出手，像是敲家里时而失灵的电视机一样，重重地敲着自己脑袋。
一下下的，咚咚咚。
碧丽丝被他这副半癫的模样吓到了，脊背紧贴着车壁：“……朝……朝岁？”这是忽然发疯了吗？
外面的白大褂疾声问：“副会长还好吗！”
碧丽丝没有再说话了。
因为。
她被少年一把掐住脖子，脸色变得青紫，如同一只即将窒息的青蛙般只能张大嘴巴发出气音。
像是一瞬间完成了一件壮举，少年咬着牙，黑漆漆的眸子紧盯着碧丽丝，阴沉道：
“是你！”
碧丽丝双手胡乱掰着他的手腕，使不上劲。
“唔唔——”
她怎么了她！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朝岁了，只知道呼吸被一点点剥离。
第311章 末日英雄149
直到意识消亡的最后时刻，碧丽丝瞪大眼睛，像是看仇人一样看向朝岁，她心里，毕生所学所有诅咒词汇都加注在少年身上，却在当下，她才发现——
少年不知何时把舌头咬破了，鲜血顺着唇角流进了脖颈，蜿蜒出一条如同他的人生一般，悲凉且坎坷的痕迹。
他却完全不在意，不断地收紧手掌。
想到之前与碧丽丝的春风一度，朝岁明白，那压根不是酒后乱性，而是药物所致。到底是谁下的药物他不清楚，可是这种事，一分析谁能因此牟利，便会得出一个结论——这绝对和碧丽丝脱不了关系！
他手上的命已经不少了，不差这一条。他再也不当英雄了。
朝岁以一种似哭非哭，极度自暴自弃，又极度厌弃她的语气说。
“都怪你。”
碧丽丝用尽力气低下头。
少年眼角一片绯红，血丝甚至都爬上了他的眼球，然而他的脸庞乃至唇瓣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
少年眼眸红彤彤的，面貌苍白如纸，声调如幽魂般，似哭非哭，像是失去了重要东西的小孩一样，重复着：“都怪你。”
……怪她什么？
“把我……弄脏了。”
“……”
害得和阿狄丽娜久别重逢的他，有了一身难以洗刷的污秽。
林眠眺望着车架甩开骑兵后，越行越远的模样，转头准备回王宫。
她是瞒着甜甜出来的，只是来检查一下任务结果。
结果么……
还挺满意的。
突然，远处的车架车身一震，在距离两个世界交界点很近的地方，车内掉下来两个人。
林眠身影停驻。
没过多久，少年拖着什么东西，深一步浅一步从远处走来。
林眠定晴一看，才发现那被拖来的……
是碧丽丝公主的尸首。
这位十分爱惜容颜的公主，生命的最后时光，是在被拖行的路上耗尽，石子划破她的面貌肌肤，鲜血一路迤逦，形成一条曲折的线。
嗯。
林眠从公主身上收取的代价就是寿命，碧丽丝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
林眠收回眸光，转身准备走了。
世界线进度即将跳转到百分之百，她真正离开的日子已在眼前。
却在她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少年颤抖的声音。
“……别走。”
看她转身，朝岁赶忙把碧丽丝公主的身体拖拽到身前，往林眠方向推了推，像是祭献贡品的信徒一样，旋即，他膝行着，朝着她的地方一点点前行。
“别走。”
少年用着哀求的语气对她说：
“求你。”
可怜又无害。
面对这样的少年，不知道前情的人，可能都会为之动容。
林眠背对着他，没有动。
朝岁又膝行向前，为了得到她的原谅，他胡乱认着错——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是带着‘上辈子’记忆来到这个世界的，你恨我，非常恨我，不然也不会改名叫涅墨西斯了。是，我是做错了很多事，无论上次，还是这次……我都不奢求你的谅解！”
“我只是希望，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先一起生活，好不好？”
第312章 末日英雄150
说完话，朝岁望着恶魔的背影，屏住呼吸。
人生能有重来的机会，他十分珍惜。
但是通过在车上恢复的现实记忆，他明白，他已经将事情搞砸了。他还明白，恶魔同样是带着过往记忆重活一世，不然她不会抛弃阿狄丽娜这个名字，改叫涅墨西斯。
复仇女神的名讳，没人能比他这个喜欢神话故事的人更了解其中含义。
——她是杀人凶手不可避免的灾难。
她将无休止地追究违背誓言和怠慢客人的人。
她意味着复仇与死亡。
此时此刻，朝岁才彻底弄清楚之前恶魔为何会对自己那样傲慢，视而不见，差别对待……这一切都情有可原。
他不怪她，倘若换位思考，他恨不能手刃自己。如今只是愈发懊悔，为什么无论爱情还是记忆，总让他迟一步才抓住真相？如果一开始能恢复记忆的话，明明有可能将一切错误纠正。
不过……没关系……
他应该，还有认错改正的机会吧？
少年一副小可怜模样，充满希冀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林眠背影，希望对方能通过他灼热的视线，感受到他内心的煎熬和悔恨。
沉默侵蚀着这片空间。
在朝岁越来越绝望的神情中，林眠缓声道：“谁说我是带着曾经记忆重生的？”
她终于理他了！
朝岁欢喜。
但她的话……他怎么听不懂呢？
少年有些无措，只能轻声叫她的名字：“阿狄丽娜。”
林眠意味深长道：“都说了，我不是阿狄丽娜，我叫涅墨西斯。我和她是不同的。”
她终于转过了身，漆黑的眼瞳漂亮的像宝石，在黎明前的曙光下熠熠生辉。但那双眼睛却十分平静的凝视朝岁，没有丝毫爱也不带丝毫恨，平静得仿佛像在看一个陌路人。
“朝岁，那个在意你的阿狄丽娜‘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现在活着的，是涅墨西斯。”
这句话如同在宣告一切尘埃落定，林眠心里一轻，灵魂深处真正的恶魔少女，似乎放下了许久以来的重担。
她不再是阿狄丽娜，她有了崭新的名字和人生，与悲哀的过去彻底告别。
朝岁双膝触地，砂砾将他膝盖摩擦出血，他似是失了痛觉，毫无所觉的直起腰背，愣愣地望着恶魔平和的面容。
不是一个人？
怎么可能。
她性格虽变了，爱好却没有改变，还是喜欢和小孩子玩捉迷藏，还是不会伤害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