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湘依当然没有让他送出去,在门口就跟他分别了。
门关上的间隙,看到段廷言转身面向那名男子,神色刹那间变得凌厉阴沉,又恢复了那个她一贯认知中的他。
第12章 下棋 她不能冒这个险。
午后。
幽静的别墅区。
整面落地窗,挡住了日光中的刺眼灼热,滤过的光线清澈透亮。
窗前的榻榻米上对坐着两人。
中间是棋盘,黑白子厮`杀正酣。
梁湘依半倚在竹编卧榻上,伸手从棋盒中捻出一枚黑子,盯着棋 盘思考着。
然后在一处放下。
黑子衬得纤纤手指白皙玉润,修长轻盈。
下完之后,她抬眼看向对面的段廷言。
他身着一身蓝白条纹的居家服,款式宽松,狭长的双眸凝视着棋盘,似乎在盘算。
时间好似流淌得格外缓慢,阳光洒在两人身上,熨帖又温暖。
闲来无事时,两人经常会下围棋。
有时候梁湘依自己都会想,段廷言喜欢她,可能除了床上交流外,就是因为她还能陪他进行这类文娱活动。
比如下棋。
两人的实力是相当的。凭段廷言的脑子,她也能在棋盘上与他较量一番,虽然输的时候居多,但偶尔运气好还能赢一盘。
就像古时候的皇帝一样,有才情的总是宠得比较久一点。
古人云,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
男人嘛,也不会喜欢空有美貌没脑子的。
段廷言刚放下一子,忽然,电话响了。
他侧眸扫了一眼,伸手拿起手机。
看起来是工作。
梁湘依也停下了准备拿棋子的动作,正想起身离开。她是会避嫌的人,对于他公司的事宜,她从来不会主动打探,也不会刻意偷听。
这时,段廷言开口道:“继续。”
是对她说的。
梁湘依看了他一眼,又坐回了原来的姿势,手伸进黑色棋盒,拿出一枚。盯着棋盘局势思忖片刻,然后放到该放的位子。
段廷言一手拿着手机听那头助理的汇报,一手伸向棋盒。
他也下了一招。
梁湘依一看,恰到好处。
看来一心两用,没影响他发挥。这人脑子真是挺灵光的。
半晌,对面的助理似乎将事情汇报完了,她听到段廷言说:“那个项目不要跟了,直接撤资。”
然后段廷言沉吟了一秒,又补充道:“把这个项目的亏损细目抄送给每个董事一份,再在早会上通报一遍。”
然后他挂了电话。
他做决定一向这样,迅速,果断,狠绝。
只是......
梁湘依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她之前见过他对底下人投资决策不满时的处理方式,喜怒不形于色,情绪深不见底。因为用不着他多说什么,就会有人根据他的意思去做了。
他很少这样直接指示,进行公开处刑。
所以这次,那个项目是很重要么?
梁湘依手伸进棋盒里,眼帘一掀,随口问了句:“什么项目啊?”
她想着,既然段廷言没有避开她,应该也不是什么商业机密,闲问一句应该也无妨。平日里她是不会打探他公司事宜,只是今日,实在有些好奇。
“《长安歌》。”段廷言也不在意,回答了她。
梁湘依执棋的手一顿。
那部戏她是知道的,当时选角时定了一个小鲜肉,那时正处在鼎盛时期,看重他的流量,开价一亿请的。后面从申报审批,到现在筹备开拍,一年多过去了,小鲜肉时运不济,早已经不火了,但协议价格还在那儿。
合同也已经签了。
这就意味着,依旧得付这么一大笔 钱,然后还没法享受到小鲜肉带来的流量红利。
所以从盛世文娱的利益角度来说,段廷言撤资是完全正确的决定。
只是……
梁湘依手上执起一枚黑子移动至棋盘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棋盘上胜负将分,这是最后一招了。
段廷言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闲闲往后一靠,语气清淡:“你想说什么?”
梁湘依抿了下唇,说道:“其实那部戏,除了那个小鲜肉以外,从剧本到选角都是很好的。有经验有演技,剧情也很丰满,不能拍了还是挺可惜的。”
盛世一旦撤资,再除去那名小鲜肉的片酬,加上其余演员酬劳一分,剩下真正给拍摄的就所剩无几了。所以段廷言做出的这个决定,相当于直接就让那个项目泡汤了。
她知道,一部剧其实是上百人的心血,那些幕后,可能一年多的辛苦就这样付之东流了;那些配角,可能也就失去了来之不易的工作。
而她,曾经也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
其实对于盛世文娱这么大的公司而言,《长安歌》并不算一个大投资,就算全前期的钱全部亏损,也连皮毛都伤不了。更何况盛世文娱背靠段氏这样一个大财团。
段廷言眸色很沉,盯着她看了一会,缓缓开口:“他们选角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风险。”
然后他略一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冷淡又理性:“资本是不会为任何人的错误承担损失的。”
梁湘依明白,段廷言的思维方式一向如此。
站在他的角度,确实这样做是合适的。
况且,也符合他的性格。
冷硬无情,利益为上。
只有财报里的数字是实打,他从来不会分心思去考虑情怀、辛苦之类虚无的东西。那些剧组里的底层人,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只是......
段廷言的目光又掠过她:“你还想说什么?”
梁湘依咬着唇犹豫着。她很想帮那个导演说上一句,或者说,帮剧组里像她一样的人争取一个饭碗。
但是,这样势必会让段廷言对她印象不好。
毕竟他们之间,也谈不上太深的感情。
在他那里,她还没有那个面子为任何人求情。
万一他嫌她插手过多。
那么她自己的后续资源就会......
想到这里,梁湘依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自己眼光不好,怨不得别人。”她轻声开口了,视线垂下,落在棋盘上。
手也同时落下,将那枚棋子放到棋盘上。
咔嗒一下,有着微弱的清脆声。
她不能冒这个险。她要为自己打算。
段廷言没说什么,正好一局下完,他的白子胜了。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手臂越过棋盘伸过来,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脸颊。他的眼神饱含意味,似笑非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
段廷言去公司后,梁湘依也有自己的事。
她下午跟带她的新经纪人约了见面,在盛世文娱附近一处咖啡馆。
经纪人叫关月,中 年人,干这行也有七八年了,经验丰富,行事利落果断,擅长处理艺人遭遇的突发事件。
两人见了面,刚坐下关月就直奔主题,跟梁湘依说了下相关规定和事项。
像梁湘依这样的新人,属于公司的底层,所以经纪人的权力要大得多,关月手底下也同时带着五六个像她这样的。
关月管理艺人一向严苛。从体重到外貌,再到平日里的言行举止,她都对梁湘依做了交代,并告诉她适时会安排专人对她进行培训,她也要好好遵照要求来做。
其实这些梁湘依都没问题,她平日里对自己的身材保持、专业技能之类的也很上心。
关月很有带新人的经验。她直接给梁湘依分析了一下她现在的形势,听说她要去试镜《欢宴》女二号,皱了皱眉头。
“关姐,这部戏有什么问题么?”梁湘依注意到她的神色,小心地问道。
“你刚获了奖,现在热度还没有炒起来,这里直接进组的话,一拍就是五六个月,闫导又是很严格的人,一般不允许请假外出接私活。半年没有曝光,后面黄花菜都凉了。”
“但这部戏是很好的,一旦播出的话....”梁湘依想要解释。
“戏我当然知道很好,盛世制作的嘛。但你是女二,能靠这部戏火成什么样这都是未知数。更何况占用时间太多,时间成本不合适。”关月直接打断了她,噼里啪啦地说着,“你现在最好是多接几个综艺,先炒一炒热度。有了热度,片酬自然就高了。”
“我之前上过一个。”梁湘依道。
关月喝了口咖啡,往椅背上一靠:“我知道,那个综艺曝光不错,只可惜没把握住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