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得走了!J,跟上,快——”他拉着对方的袖口,大步迈了出去。
“等、等等、你走太快了!我们要去哪里?这里是哪里?”
J艰难地试图跟上对方的步伐,但Sherly总是走得太快,他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跟不上。于是他下意识拉紧了对方的手,掌心里传来的温度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但没有人放开。
“我不知道!但我会找出答案的!天啊,这真是太有趣了——”
Sherly站在至高点上环顾着四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片看不见尽头的废墟。
颓倾的建筑、瘫痪的巴士电车、荒废的大楼、爬满了藤蔓的电话亭、杂草丛生的地铁、绿意盎然的柏油路面、从各种物体的缝隙里伸展而出的树木……
印象中伦敦从来不曾出现过这么干净的蓝色天空。
整座城市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而他们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类。虽然不确定那是不是件好事,但总之活着不会是件多大的坏事。
应该吧。J在心里想着。
“不知道其他人都到哪去了。”
他们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都没见到其他生物之后,J忍不住说了出来。
Sherly稍微放慢了脚步,回头看着同伴。耀眼的阳光照在J一头亚麻色的短发上,他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这世界本来就只有他们两个一样。
从开始到最后。
“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伦敦毁灭了,英国可能也不在了,世界搞不好已经沦陷,而我们一点该死的头绪都没有!”
对方一脸漫不经心的轻松态度让Sherly觉得有些不合时宜。
噢,天哪,他觉得不合时宜这个词从脑海里冒出简直对自己的智商是种侮辱。
“呃,我只是觉得以前有见识过更糟的。大概吧。”
“比世界毁灭更糟?”
“比地球毁灭更糟。”
“跟你在一起的肯定是个疯子。”
“没准我才是疯的那个?”
“——不。”Sherly眯起眼睛想了一下回答,“你不像。”
“嗯。我也觉得我怎么都应该是被拖累的那个。”J的回答让两人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一个充满默契的会心微笑逐渐转变成莫名的相视而笑,最终导致了一场几乎让人喘不过气的捧腹大笑。
和煦的微风轻轻晃动着Sherly大衣的一角,他的味道闻起来像透明的水蓝色。带着点凉薄荷的清香、淡淡的烟草味和伦敦的浓雾。
“噢,天啊,我觉得我们好像已经认识了有几百年那么久。”J扶着额头眼角含泪的说。
“或许几百年前我们被冷冻起来逃过了一劫——你有没有检查过我们睡觉的箱子?”
“你是认真的?我还以为那是科幻影集里才会出现的剧码……不,我那时没想到。你呢?”
“我按照逻辑演绎出来的结果里面这是最有可能的选项。”Sherly突然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听着,这句话我这辈子不会再说第二遍,我刚醒的时候脑袋还没完全运转起来——我忘了检查那些箱子。”
J认为自己听到这些话应该感到震惊——他的确是。
那感觉就像自己混沌的脑袋里有座长满了蜘蛛丝的小花园,而花园正中央的大理石雕像突然开口说了些不应该从神像嘴里说出来的话。
“喔,拜托,我早告诉过你了。停止在花园里绕着雕像转圈子!那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像只愚蠢(但该死可爱) 的泰迪熊——”Sherly露出鄙夷的神情,一脸不耐烦的拖着对方往回走。
“什、什么?为什么你知道我装在脑袋里的东西?”J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任由对方挽着他的手在废墟里奔跑着。
他总觉得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一定也曾经这么奔走过。
那感觉太过熟悉,几乎就像真的。
“废话,我只是一时还想不起来,但我肯定自己一定是个天才——精采绝伦的那种!”Sherly头也没回的喊着。
J记得那个背影。他们曾经一起穿梭过无数的街道小巷,他们曾经一起坠落。
然后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心碎过。虽然他已经忘了为什么。
“Sherly——”他突然拉住了对方,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
“What?”Sherly停了下来,不耐烦的浅灰色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
“Just…don’t let go, this time…… Please.”J不确定自己会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对一个才刚重新认识没多久的人。
地球搞不好都已经脱离太阳系了,而他眼前最担心的竟然是自己会不会失去对方……该死的,而这甚至都不是一出科幻肥皂剧里会出现的老套台词。
但对方的回答让他意外。
“永远不会!我保证。”Sherly不确定自己哪里来的自信让他作出这样的承诺。
但他真的不想放手。
比起世界为什么毁灭,他更在意的是对方愿不愿意陪他一起走到尽头。荒谬,就好像他们的处境还能比现在更糟一点似的。
J却只是对他露出了宽心的微笑,什么都没说,就像他片段闪回的记忆中一样,他们紧握着对方的手,在荒芜的废墟里走着,偶尔抬起头在彼此对望的凝视中相视而笑。
过去和未来就这样胶着在一个接近永恒的瞬间。
Sherly有种错觉,好像他们明明已经认识了几百年,却一直等到现在才真正相遇。
J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有些紧张的回到了出发地,摸索着,猜测着。
这里是他们的原点,一切开始的地方。或许是埋藏了真相的地方。
“J,在这里!”
Sherly兴奋的在他的箱子后面找到了一封信,J好奇的把头凑了过去。上面写着:
给亲爱的夏洛克,
很抱歉我没能让世界撑得再久一些,至少久到让你有时间能想出方法阻止这一切。
但这就是最后了。比起我,你更适合活下去,解开所有的谜题应该够你忙上好一阵子了。
我为你留下了约翰,因为他是你的一切,而你是我的一切。
如果是你们,或许能在尽头的地方看见不同的风景。
麦克罗夫特,你恼人的哥哥
p.s. 别再费事躺回箱子里,冷冻装置只能使用一次,两百年的时间应该足够你们逃过一劫。记忆会随着时间慢慢恢复,别试着用微波炉热脑袋,那不会管用的。而且你们很可能没有电。
黑发青年将手上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那优雅而工整的字迹从他脑海里带出了一个模糊身影,熟悉、却又陌生。
他觉得自己一定错过了些什么,不是在沉睡的两百年间,而是在更早之前。
“……夏洛克?”
那是他的名字吗?听起来如此正确而令人安心。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想起来了。
关于一切。那些他刻意遗忘的,和曾经错身而过的。
“是的,约翰。”他脱口而出回应了对方的呼唤。
回忆像旋转木马般,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盘旋在图书馆上空等待归位。
“你还好吗?”约翰努力仰起头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亚麻色的短发、左肩上的伤疤、花园里的泰迪熊……坠落时的心碎,回归时的心痛。
他们与末日擦身而过,在过去里沉睡,在未来相遇。他,和他的约翰。
这就是仅存的一切了。
还有遗留在他们身后的,一整个世界的谜题。
“不会比现在更好了。约翰。”他再一次让那个音节滑过舌头,感受着空白逐渐被填满。
“我的名字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准备好到外头解决这个人类历史上的最大案件了吗?”
侦探调皮地眨了一只眼睛,露出世界上最迷人的笑容问着。就像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Oh, God. Yes!”
夏洛克在黑暗中惊醒,本能地伸展双臂摸索着,意识到约翰不在他身边。
他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像是在废墟里没命奔跑般冲向门外,途中险些没被自己的一双长脚给绊死。
“约翰——”
他的声音在房子里回响着,急切的像是末日将临,而自己却在关键时刻找不着救命的船票,或更惨的,搞丢了要带上方舟的伴侣。
“干麻?”厨房里传来了一声回应。
约翰慵懒而淡定的转过身去,同样刚睡醒的眼神都还来不及对焦就被对方一把拉入怀中。
“呃……我猜,恶梦?”约翰皱起眉头忍受着侦探的下巴在他头顶胡乱摩蹭,心中浮现出一只泰迪熊被海盗拿去钓深海巨鱿的画面,“莫里亚提?安德森?世界末日?麦克罗夫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