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走在前面的小个子背脊一僵，轻咳了一声，Sherlock可以看见他微微泛红的耳尖。
——“你不必道谢，Sherlock。”
温柔的叹息声从John的左胸口传送过来，密密地包裹住Sherlock被冰壳严密笼罩的心脏。
心口暖绒绒的，几乎要滴答出水来。
Sherlock举着枪对着地上的炸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John。John抿着嘴，视线和他紧紧交缠。
——“快跑。”
Sherlock一怔。
——“快跑，Sherlock。”
那温柔的声音带着焦急，一遍遍地催促着他。Sherlock注视着John的眼睛，他的眼底满是急切。
——“别管我。”
傻瓜，怎么可能扔下你跑掉。
——“我爱你。”
Sherlock烟灰色的瞳孔猛地一缩，死寂的胸口处传来几声跳动。
——“我爱你，Sherlock。”
那些美好如阳的字眼随着鲜活过来的心脏一遍遍地鼓动，顺着血液流过四肢百骸。
密不透风的黑暗慢慢变得透明，终于破开。
他朝John微微一笑，朝地上的炸弹开了枪。然后他扑向John，两个人跌进泳池里。
冰凉的水浸满全身的感觉就像被刀片划过。他搂紧怀中的John，把他严严实实地拢在自己怀里。炸碎的瓷片一块块掉进水里，Sherlock感觉到有几块扎进了自己身体，他盯着John惊慌失措的眼睛，咧着嘴笑了。
Sherlock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身上绑满了绷带，手上还打着吊瓶。John支着头坐在病床边，手轻轻搭在他胳膊上。
他直起身子，忍着痛凑过去轻吻John的额头，眉眼，鼻子。每个吻都极尽温柔，像羽毛一样轻轻刷过。
John最终还是被他的吻弄醒，他看着Sherlock，揉了揉眼睛，“你醒啦……”话还没有说完，Sherlock的嘴唇已经贴住了他干燥的唇瓣。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Sherlock从John的嘴唇上离开，看着他愣愣的样子，烟灰蓝的眼瞳耀眼着温暖的光芒。
“我爱你。”
Sherlock曾经一直以为窥心是上帝对他下的咒语。
而如今，他终于遇见了他的解咒人。
第22章 岁月无尽【侦探不死人】
长生是从古至今人类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它使你青春美貌，不老不死，把时间翻转在手心。
可这两个迷人的字眼背后，却堆砌着爱人，朋友，亲人的座座枯骨。当一个个你万分珍惜的生命从你身边悄然逝去的时候，你才会惊惶地发现，你早已被时光禁锢在原地。
你被层层缠绕着，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而你却无能为力动弹不得，任凭它伸着扑簌簌的触手掩盖住你的每一寸肌肤，遮挡住你的光明。
这并非天赐。
这是劫。
永生劫。
Sherlock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来的，脑海里模糊的记忆，与他拉扯剥离，看不清晰。
柔软金发，温柔指尖，海色双眼，红茶缠绵着麦香。
那似乎是，一段非常美丽的时光。
Sherlock知道自己曾经有过爱人。
午夜梦回时，那一句句掺杂着浓烈爱意的低语在黑暗中上下沉浮，游丝一般的悲伤回荡在耳畔。
可Sherlock却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了。
只有对爱侣残存的执念，偶尔会在斑驳的心脏中轻轻滚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外面下着淅沥大雨，一下又一下敲打着窗棂。他低垂眼睛翻阅着手上的书，听见有细缓的脚步声传来。他没抬头，“能为我倒杯茶吗？”
那人似乎有些愣了，不过他还是顺从地去了厨房。瓷器碰撞发出的轻细声响伴随着袅娜的香气在空气中伸展。
他把红茶放到自己身边，Sherlock依旧盯着手上的书，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谢谢，Mrs.Hudson。”
“那个……我不是……”
“我知道。”Sherlock打断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纸张翻过去，蝶翼似的睫毛眨了眨，“你是一名军人，性格沉稳温和，走路有点跛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被送回国。”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调查过我？”
“不，我从不做这种无聊事。”Sherlock依旧没抬眼，他勾起一个笑容，“我凭你的脚步判断出来的。”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半晌后那人的声音带着赞叹响起，“这真是太神奇了！”
“你真这么认为？”Sherlock觉得这句话无比熟悉，他抬起头，却在接触到那人海蓝色的双眼时愣住了。
脑子中的影像又开始跳动，爱人深切的笑语在耳边渐次清晰。
“先生？”John被Sherlock盯得浑身不舒服。
Sherlock收回目光，垂下眼睛拿起茶杯，手腕有些颤抖，“房子你看得还满意吗？”
“诶？你是怎么……算了，但是我们还没互相了解过……”
Sherlock扫描了他一遍，打断他的话，薄唇中快速吐出判断。他微微一笑，“这样我认为已经够透彻的了。还有我叫Sherlock·Holmes，是一名咨询侦探。”他站起来，跟John握了握手。
“John·Watson。”
听到这名字Sherlock动作又是一顿，他又以刚才的姿势窝回沙发，盯着眼前的书页，“如果要搬过来的话随时欢迎，现在你可以先离开了。”
John望着这个穿着睡袍行为有些古怪的侦探，叹了口气离开了屋子。
Sherlock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缓缓步到窗前，盯着那抹金色身影撑伞消失在雨帘中，望着模糊的远方。
“我好像找到你了。”
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他烟灰蓝的眼瞳中光色繁盛。长睫掩住眼睛，他露出一个微笑，脸颊微红，神情就像初恋的少年。
“我找到你了。”
John最终还是搬去和侦探同住，他下意识认为和他在一起有趣的事情应该会很多。不出他的意料，和Sherlock在一起惊险有刺激，好几次差点丧了命。自从John为救Sherlock的命开枪杀人之后他就把他当成了过命之交，与他没有任何秘密。但是Sherlock，他总是那么神秘，眼底仿佛藏匿着整个宇宙。
他有好几次忍不住问他，但Sherlock只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着他，不发一言。
有一次他们一起被犯罪分子困在仓库里，那人用枪抵着John的额头，要侦探放弃这件案子。
Sherlock却猛地窜上去把John推开，扑倒了罪犯。天旋地转间他听见枪声响起。
“Sherlock！”他惊叫着扑上去，如潮的惊慌几乎要淹没他。
可是侦探慢慢从一动不动的罪犯身上起来，向他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他死了。”见John一直盯着自己沾满血的衬衫，他用大衣盖住，瞥了那死去的罪犯一眼，“是他的血。”
可是John暴怒地如同一只狮子，他朝着Sherlock大吼，“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他死死盯着眼前沉默不语的侦探，压下自己心里的怒火。良久之后，Sherlock松开了自己紧抿的唇。
“我不会死。”
他抬起眼睛看着John，眼底的浓雾开始弥漫。他再次说了一遍。
“我不会死。”
John凝视着他，最后他叹了口气，给了Sherlock一个拥抱。
“你最好说到做到。”
Sherlock呼吸着John身上温暖的味道，轻轻闭了闭眼，把手里沾血的子弹扔到地上。
John打开Sherlock房间的门，看着凌乱的室内揉了揉额头。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折好，并准备把洗好的衬衫放进衣柜里。他打开抽屉，却在最里处看见了一沓沓文件，用牛皮纸袋包着。
他有些好奇，把它拿了出来。纸袋里是许多书册，时代都已久远，纸张泛黄脆薄。他打开第一本，里面都是黑白照片，时间是1914年。这些都是毕业纪念册。John一个个看过去，正准备合上，他偶然间的一瞥，却让动作猛地僵住。
Sherlock就在其间。
那一脸的高傲与冷然，熟悉得几乎要了命。
他咬着嘴唇飞快浏览下面的毕业名单。
Mary·Hooper
David·Smith
Mike·Black
……
Sherlock·Holmes。
John脸上血色尽失，他的脑子空白一片。
抖着手翻开其他的册子，他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
Sherlock·Holmes。1929年。
Sherlock·Holmes。1943年。
……
Sherlock·Holmes。1998年。
整整十几本毕业纪念册和个人档案，看得John一阵晕眩，所有的力气都逃到了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