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为公主裙下臣(68)

作者:庄生公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晏棠将湿漉漉的油纸伞扔在廊下,几步来到拔步床边,跪在地上握住了她的手,“柔柔,他昨晚宿在这了?可是欺负你了?”

“没有。”李映柔避开他热切的视线,淡淡道:“我不允,他不会碰我的。”

说着,她将手从他掌心中抽出来。

这个动作悄然流泄出冷漠疏离的意味,晏棠眉眼低垂,就连薄唇的弧度也跟着往下坠,“柔柔,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商量。”

屋内万籁俱寂,李映柔滞涩少顷,这次没有再躲避,直视他深邃无底的眼睛,“没什么商量的了,以后你我不要再见面了。密折已经呈到李韶手中了,边军早就有东厂的人了。”

她鼻尖酸涩,“到此为止吧,停下你想做的一切,他说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晏棠不屑笑笑,伸手扳住李映柔的肩膀,“若我现在停手,我们就错过了两世。两世,你知道有多长吗?柔柔,我求你别这样……”

他极力稳住自己,藏起那颗暴躁发狂的心脏,像只摇尾乞怜的狗,渴望心爱之人能够回心转意。

李映柔见他的眸子一点点红起来,紧紧捏住了被衾,“晏棠,我一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虽然不是李家人,但先帝和李韶都是真心待我,我不能看他们的江山因为我变得风雨飘摇。”

她顿了顿,双手捧住晏棠冰凉潮湿的面颊,“我说过,谁动李韶的皇位就是我的敌人。既然我们做不成爱人,就不要再做敌人了,收手吧。”

晏棠怔然望着她,没想到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过往种种甜蜜在他脑海中一幕幕闪现,仿佛那都是假象,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梦境,只是敷衍着他的镜花水月。

他眨眨眼,眸子里猩红更甚,伸出手,覆在她的心口处,忽然问了一句:“柔柔,你爱过我吗?”

李映柔洞察到他破碎的情绪,咬唇道:“爱。”

“不对,你没爱过。”晏棠勾起唇角,似有几分嘲弄,“你能理智,你能趋利避害,随意就将一份感情抛弃,我在你这里,一丁点爱意都没感受到。”

面对他的薄责,李映柔满腹委屈:“这全部怪我吗?你为什么不能稳住?本来是可以挽回的,只要我好好哄一下李韶,我们在一起是迟早的事。你事先不跟我商量,就将这事引到绝路上,我们现在除了分开,没有别的出路。我爱你,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死路上走!”

晏棠漠然站起来,只觉心身俱疲,俊朗的面容不复往日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浓稠的怨怼。

“柔柔,我从不怕死,哪怕是你坚定的选择我,死也心甘情愿。”

“可是,你还是选了他。”

“你就是个没心的,想分开是吗?好,我依着你。”

晏棠离开很长时间,李映柔才如梦初醒,赤着脚追到廊下,面前除了地上一把油纸伞,便是茫茫雨帘,铺天盖地将她困住。

她蹲下身捡起那把油纸伞,抱在怀中,残留的雨水浸湿了她的中衣,她却浑然不知。

她好后悔。

好后悔将这些事告诉晏棠。

感情分崩离析,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她曾贪恋权势,如今却无比厌恶,若他们能是对儿寻常布衣,那该有多好?

入了五月,天子突然下旨,让惠王前去就藩,无诏不得入京,即日启程,热闹的惠王府一夜之间就空了。

而晏棠告病半月,回到朝中自请前往东南沿海,督军抗倭。李韶当庭允奏,但因倭寇未至,晏棠要等到六月才动身,期间继续在朝中任职。

晏棠跟李韶照常忙着公务,谁都没有提及之前的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梦境中的一场臆想。

唯独长夜来临时,疼痛的人才会偷偷舔舐着难以愈合的伤口,一碰就会流出殷红的鲜血。

过了端午,梁郁中带着福王的消息来到了勤政殿。

李韶最近心情大好,正俯身描绘着一副姣好的春日景象,纷繁的牡丹之间,娇俏的美人怀抱猫儿,低头逗弄,俏皮的韵味跃然纸上。

梁郁中仔细鉴赏,敛袖替天子研磨,“陛下这次画得甚好。”

“嗯,朕也觉得好,果然心境才是重要的。”李韶说完,想到那美娇娘,情不自禁的笑起来,“福王来了吗?”

梁郁中道:“福王已经到达保定,蓝将军的人也到了北骧州,没几日就能进京了。”

李韶头也未抬,细心勾勒着画中人的发丝,“很好,紫禁城的门可以敞大一点,朕等不及要大婚了。”

“是,臣明白。”

梁郁中走后,李韶放下毛笔,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桌案上的清茶温度正好,他端起红釉茶盅,呷了几口润喉。

东厂成立后就放出消息,说天子想要剿灭福王。福王听后如临深渊,旋即联系了舅舅,两人一合计,决定重金收买梁郁中,让他当眼线与其里应外合。

一切顺着原计划走。

李韶命梁郁中勾着他们前往京师,打开紫禁城的大门,要来个瓮中捉鳖。等清除了最后的心腹大患,他就可以坐拥江山,怀抱美人,悠哉妙哉。

那天来临时,夜幕下的紫禁城火光漫天,到处充满肃杀之气。天子禁军将叛军围在巍峨的红墙琉璃瓦中,诛杀殆尽,血渍渗满了砖石缝隙。

李映柔躲在乾清宫的密室中,垂着眼帘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终于被人打开,拂晓已至,一束光线顺着大门投射而入。

李韶逆光行来,身穿的衮龙袍沾满血渍,秀雅的面容甚是疲惫,眼底的光却潜藏不住,在看到明艳脱俗的女人时,愈发湛亮有神。

李映柔睡眼惺忪,甫一看到他,吓得睡意全无。

竹筠将她搀起来,她赶紧迎过去,忧心忡忡道:“韶韶,你受伤了吗?”

“小伤,没事。”李韶抬起食指点点了自己的薄唇,随后又覆在她红艳丰泽的唇上,和风霁月地笑道:“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

“那就好。”

李映柔莞尔一笑,替他高兴,又替自己伤感。

天子根基稳健,成婚的那一天也快来了。

她忽然想到那个一身绯红的男人,不知他今晚受伤了没有。

十天后,宫里的血腥才被洗刷干净。

同天李映柔的玉牒被撤掉,摇身一变,成了武安郡主。

长公主病殁,一时间京师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自戕,有人说是被胁迫,还有人说长公主并没有死,而是天子对其有私情,金屋藏娇了。

然而这些流言蜚语并没有嚣张多久,全被锦衣卫扑杀干净,一个漏网之鱼都没留,世间人从此对长公主之死讳莫如深,无人再敢提及。

处理完最后几个嚼舌根的刁民,晏棠从诏狱出来,手上还沾着猩红的血。和煦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朗逸的面容显出憔悴的病白之色。

回到衙门,晏棠坐在桌案前沉默不语,像是丢了三魂,死一般沉寂。这段时日他像是行尸走肉,孟烁早已习惯,摆了湿帕子递给他,兀自守在他身边。

晏棠拭去手上的血迹,将帕子扔在桌案上,自言自语般呢喃:“礼部将婚期定下了,九月二十八。”

孟烁一怔,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吱唔半天,憋出一句话:“大人,您……想开点吧。”

想开点。

他又何尝不想?

但他做不到,闭上眼就是柔柔,睁开眼还是柔柔,她在他心里扎了根,要想连根拔除,除非要了他的命。

因而,他要去抗倭。

人人都说倭寇凶狠善战,他想看看,究竟多么凶狠,多么善战,能不能要了他的命。

晏棠就这样度日如年的熬着,终于等到了临行的时候。

在京师的最后一晚,他不顾父母的阻拦,依然留宿在那套门前有石狮子的小院里。他名下宅邸众多,唯独偏爱这里,在他看来,这里留有两人的温存,是他们的家。

床上的枕头他都没舍得让人洗,上面还残留着女人的味道,虽然清淡无比,但他轻轻一嗅就能分辨出来。

他阖衣躺下,沉沉闭上眼。

朦胧中听到叩门的声音,晏棠微蹙眉头,迟疑片刻,行至前院去开门。

门外之人头戴幕篱,身穿月白袄裙,纤长的手指挑开纱幔,露出一张貌美无瑕的面容。

晏棠眼眸酸涩,修长如竹的手扣紧门框,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柔柔,你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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